楚雁行一见那道人影随即便在心中暗道，这一定是大师兄不放心，现在又过来了！想到此，忙纵身向崖下跳去。

那棵松树比起当年本身已经大上不少，此时虽是夜里，光线暗淡，但跳到偌大一丛树冠上还是不成问题的。

楚雁行跳上那棵松树，抓住树枝，缘树干下到根部，下面便是那个凹洞，随即，他的脚便蹬在了那个凹洞的下沿口，靠着石壁站稳之后，在那里慢慢地坐了下来。

这确实是一个藏人的好地方，其上在一棵松树遮掩，便是顶上山岩还往外凸了半尺左右，即便神仙在上，也休想看得到有什么东西隐藏在此，更何况，任是谁也万万想不到，此处会天然生出这样一个地方。

刚坐下，便听有人站在崖上站在崖上轻嗽，楚雁行听出来，正是公孙佐。

楚雁行素知大师兄心思缜密，刚才发生的事看来确实让他生了疑心，一定是与那侯爷一块回去之后不放心，自己又再回来检查检查。

这时就听有人道：“楚师弟，我知道你回来了，你不用躲着我，我看到你了！”

楚雁行一听就知道是公孙佐在骗自己，因为这个地方自己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他断断不可能看到自己的！

此刻站在崖上说话的人正是公孙佐！

之前听到的那声动静，确实让他有点紧张。他向来谨慎，平生未曾弄过险，今天尤其听秋雁一说，一直在心里怀疑，难道真的是楚师弟回来了不成？当年他掉下山崖果然大难未死么？自己可是亲眼看到他掉下山崖的！

即使当年没死，那这么多年他又到哪里去了呢？

种种疑惑一时难以想明白，但听秋雁所说的情况，极有可能是楚师弟回来了！要不然，夫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在见到一个陌生人之后就晕倒了呢？

今天在太白楼见到赵渊如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眼皮直跳，不知是不是因为楚师弟回来了，此时公孙佐不禁又在心里问自己一遍，难道他当初真的没死么？

每想到这个问题时，总有种汗透重衣的惶恐与心虚，并且随即便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师父贺杞梁，现在自己心里总感觉要出事的样子。

刚才回来第一时间便打亮火折到刚才发出响声的地方仔仔细细地察看了一番，就在那丛棘丛之下，因为无水，似乎确有些痕迹，象是有什么东西卧过似的，但不甚明显。

公孙佐暗想，这一片虽只些稀稀朗朗的树木，但自己刚才这一去一来这么长的时间，只怕刚才即便有人也早已逃走了。

此时心里一边懊悔不已，一边又抱着侥幸的心理自我安慰地想，自己刚才回山庄之后与侯爷一分手，转脸便回来了，便是有人在此，想必也不会想到我还会回来，说不定这人还在附近，也未可知！

想到此，便展开轻功，迅即在四处巡视一番，但此时唯有冷风飕飕，树枝摇动，并无半个人影。

回到崖畔，想了想，记起这边崖下似有一株松树，如果这人藏在上面，自己这样跳下去属于在明，对手在暗，岂不是送人头么？看来只可以暗器招呼！

才将几支梭標摸在手中，转念一想，兵法虚虚实实，兵不厌诈，遂想到先使诈试探一番，于是便在崖上诡称已经看到其人，假如对手在自己的试探中发出哪怕一丁点的声音，自己手中的梭標便再不容情！

见自己的声音似还在山谷回响，并无什么动静让自己捕捉到，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原来本就没有什么人，看来，倒是我多心了！”

楚雁行在崖下听得声音渐行渐远，看样子，公孙佐的人已经走了。

现在楚雁行所处的地方堪堪够他盘腿坐下的，由于他的身材比较高大，所以坐下时，两只膝盖只能露在山岩外。

现在还不能上去，楚雁行心道，说不定公孙佐还会回来的。

才想到这里便听头上与面前一阵叮叮，嗖嗖之声传来，原来是有暗器处从上面射下来，那叮叮的声音看来是打在了树枝或树干上，那嗖嗖之声便是打空之后自自己的面前划过的声音。

楚雁行知道，这是公孙佐又回来了，对这棵松树仍不放心，这是在用暗器试探。

楚雁行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动弹。

暗器过后好一会再无丝毫动静，楚雁行估计公孙佐已经走了，但一时还不敢轻举妄动。

虽然身体还不敢乱动弹，但自己的思绪却一刻也没闲下来，我把你的仔细地想着公孙佐今天的行径和之前听到他与那位侯爷的对话。

这位侯爷十有便是赤阳侯无疑，因为水云坞本就是他的封地。

这位侯爷说大师兄弑师，该不会就是那次峨眉山之行吧！

想到这里，暗自惊心，不由得将二十年前那次峨眉之行一点一滴地在心里过滤起来。

当年自己和公孙佐两人跟着师父，一行三人在山道上纵马驰骋的情景，那时真的是少年情怀，踌躇满志。

那本是自己的第一次远行，第一次随师父出门在外，正思想者要借此次出行饱览一遭这世上的大好河山，虽然须与心上人分别一段时间，也可看作聊为一种补偿，也未为不可。

自己身世可怜，师父怜惜自己，更看重父亲去世前与他的交情，故此在自己来到他家之后，视同己出。

自己在武功方面似乎并不如何感兴趣，但在文学方面却始终孜孜以求，师父似乎对此也并不严苛对待自己，反而有想让自己走科举之路的意思。

想到此，楚雁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以发舒自己心中的郁闷，但却不敢弄出一点声音，但眼角早已止不住地流下泪来。

记得那天，师父带同自己和公孙佐三个人，正走在一处山势险峻，林叶茂密的山路上，那个地方记得当地人均称它作摩云岭。

那时已经过了夔门，估计七八日之内便可到达峨眉山。

其时约在下午申酉时刻，太阳西斜，残照如血。师父本打算哪怕带点晚也要赶到南充城，就在那一瞬间，伏击他们的人便突然出现了，忽拉一下围上来有二十多个黑衣人。

这些人全部脸上蒙着黑布，手中是一种自己没有见过，但有点怪异的兵器，乍看上去象是长剑剑尖部分被什么利器斜着削去了一般，但却留下一个锐利的尖锋，这种兵器的柄较普通的刀要长些，可以双手横握做劈、斫、削、砍，甚至搠或刺等攻击性的动作，在短兵相接中较有优势。

楚雁行从未见过这种兵器，事实上它是脱胎于军队里常使用于攻击破坏骑兵战马的一种兵器——陌刀，这种刀起源于唐代的直柄刀，也是“唐刀”中最著名的一种刀，一开始是为了对抗突厥骑兵才发明的。

这种唐代长柄大刀，通常为两面刃刀，长一丈，有重至十五斤者。开元年间军队中始用，以后有很大发展，军中有的还专设陌刀队、陌刀将。

《新唐书》就有“陌刀五千列阵后”的记载，据说由汉代斩马剑演变而来。陌刀多为步兵所持，利于斩马。

这种刀看上去也是两面有刃，虽然较剑犹窄，但比之剑却要厚上一倍有余，重量也比长剑要重得多。

而且这些人身上不知穿的是什么装备，看上去象是蓑衣，但自己的剑砍在上面竟然无济于事。

这些人闷声不响，但目标却很明确，那就是就是必要取要他们的性命来！

就见那伏击一群人中，一上来便有六人，三人以长柄陌刀攻击马上的人，另有三人便去斫那三匹马腿，对着三人的坐骑痛下杀手。

因变起仓促，猝不及防，只一刹，三人的坐下马便接连中刀，死于非命。

接下来，又有十二人杀到，不顾一切将三人冲散。

于是在转眼之间，三人真的便被这群人给冲散了。看来这群人是有备而来，早已谋划妥当！

首先将他们所骑的马杀掉，这样，目标就是想跑也跑不了多远；其次就是将他们三人分割开来，让他们无法彼此照应，接下来再各个击破。

自己平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不由得心里发慌，那两人先突然向自己发动袭击，只听得师父起初急吼一声：“有埋伏，注意！”

但这些人上来便将自己跨下的马砍倒，自己长剑挥舞起来，虽奋力撩开对手一刀，但随着马被砍倒，自己便随即落入山道旁的草丛中去了。

那道旁不远处便是陡峭的悬崖，随着自己落到地上，立刻便有五六个一色装束的人围了上来。

楚雁行此时回想起那场二十年前的搏杀，艳红如血的残阳，犹如困兽之斗的怒吼，漫天洒落的血雨，历历在目，竟如不久前才发生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