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夏季,是一年之中水草最丰美的季节,肯定是因为这里有水有草,温度适宜,于是他们便搬来到了这里。
看上去这儿附近有一片池塘,这些蒙古包也正是靠近着水塘边而设,这样用水取水将会便捷不少。
此地不仅昼夜温差较大,便是当前五六月份的酷暑天气,白天也不是甚热,夜晚的温度更低。牧草当前正值茂盛的当口,也是牛马羊这些牲口增肥添膘的时候。
来到近前,沈霞裳下得马来,牵着马正在经过一处蒙古包时,突然有人掀门出来,自里面走出一个蒙古少女来,那少女一见沈霞裳愣了一下,沈霞裳正要说话,那少女转头对身后包里道:“母亲,有客人来了!”
就听里面传来一个女人轻轻咳嗽的声音,道:“喔,是哪儿来的客人?阿雪!”
沈霞裳一听,原来那蒙古少女名字叫作阿雪,倒似是个汉人的名字。
那蒙古少女又回过头来看了沈霞裳一眼,转脸对着里面道:“是中原来的,看样子!”又对着沈霞裳道:“喂,你这人是从中原来的么?”
沈霞裳道:“有劳姑娘了,在下姓沈,正是从中原而来,本待到辽东探亲,不意在此迷路,给你们添麻烦了!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那少女咯咯笑着,正待说话,便听那里面的人道:“阿雪,还不快点将客人请进来呀!”
那少女回过头来冲着沈霞裳一笑,走过去接过沈霞裳的马缰绳,向沈霞裳做了一个往里请的手势道:“母亲大人让请您进到帐中去了呢!”
沈霞裳忙道声谢谢,将马缰绳交到那蒙古少女的手中,这时才注意到,那少女长脸雪肤,身材高挑,一身天蓝色的长裙,腰间系着一条白色的腰带,扎得纤腰只有一搦。
进了那白色的包帐之后,沈霞裳发现帐中的地方极其宽敞,此时已经点上了牛油的蜡烛,帐中似乎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沈霞裳这时发现有一位中年妇人正坐在一个矮脚的案子后,在那妇人的身后站的是两个年青的本族妇女。
沈霞裳看了一眼那个妇人,就见她一袭白色的衣服,衣服的边角都绣有各种精美的花纹,眉目清秀,皮肤白皙,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华贵的气质,而且眉目之间除了华贵之气,还隐隐然有股英气,二目炯炯有神,令人不敢对视。
沈霞裳忙禀手为礼问好,自称姓沈,将到此迷路的情况与那妇人简单一说。
那女人温和地示意沈霞裳在她对面的毛毡上坐下,又一摆手,身后的一位妇人便走了出去,不多会就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马奶茶,放在沈霞裳面前的矮脚案上。
就在这时,那蓝衣少女阿雪一掀帐帘又走了进来,径直走到那妇人的身旁,依偎着她坐了下来,眼睛看着沈霞裳的脸微笑着,却不作声。
那中年女人自道姓施,亦是汉人,那蓝衣少女是她的女儿,汉语的名字叫作阿雪。
通过与帐主人谈话,沈霞裳方始知道这群人并非蒙古族人,他们属于楼烦人,而这里正是楼烦人目前存在的最大的一个部落。
沈霞裳曾经看过史书,知道楼烦人是北狄人的一个分支,大约在春秋时期建立起自己的国家,当时其疆域大致在今sx省西北部的保德、宁武一带。
到了战国时期,列国间战争更加频仍,兼并之势愈演愈烈,但楼烦国却始终能立于不败之地,主要的原因就是其兵强将悍,善于骑射,也因此,他们的崛起对相邻的赵国构成了相当大的威胁。
于是,到赵武灵王时期便萌生了向楼烦等部落学习的构想,才有了后来的推行“胡服骑射”。
据《史记·赵世家》记载,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的强兵战略后不久便战胜了楼烦国,不过并没有殄灭他们的国人,也没有大肆屠杀他们的有生力量,而是采用了“致其兵”的策略,即是把楼烦军的兵将收容改编,继续为其所用。
有了楼烦这样的强兵悍将的加入,使得赵国的军事力量得到进一步加强。从那之后,大部分的楼烦人才得以一直延续到秦汉之际。
不过到了后来,据《史记樊郦滕灌传》所载一些片断来看,如:“击破松石、王武军于燕西,所将卒斩楼烦将五人”;“卒斩龙且,生得楼烦将十人”;“从击项籍军于陈下,破之,所得卒斩楼烦将二人”;“功布别将于相,破之,斩亚将楼烦将三人”等等。说明这一时期的楼烦部族受到北部匈奴和秦、汉两朝的夹击,被迫处于“河南地”,即今n河套以南、长城以北地区,仍以畜牧、骑射为生。
到公元前127年,汉武帝时的大将军卫青尽略河南之地,将楼烦王打败赶走了,并于原来的地方设置了一个郡,就是朔方郡。
但楼烦人并未象历史记载的那样“从此消失在茫茫的草原之中”,这里的“消失”无疑有消亡的意思,但实际上并不是,而是从失去家园的那时起,便正式成为以游牧为主的民族,游荡在茫茫浩浩的草原之上。
据说他们自来便无文字书籍,但凡有事,或约之以言,或刻木为契,即视为自己必定遵守的契约,或即是汉族所谓之一言九鼎也!
至于“遇食则同享,有难则争赴;有命则不辞,有言则不易”,这些在他们的认知里,亦是理所应当,本该如此。这种简单纯朴的传统很有史前古人之风,于是便真的有很多人赞他们有上古之遗风!
虽然家国已经没落,但其族人慷慨悍勇,善于骑射的风格传统仍未有丝毫改变,随着对弓箭器械等的认知逐步增加,骑射的技能比之以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如。
他们的风俗依然是放牧和打猎,食物则主要以马牛羊的肉、酪为主。男女均习惯将头发结辨垂于两耳,衣服多以兽皮制作,亦有与汉人交换或贸易,取得一些绫罗丝绸等,但属少数。
那姓施的妇人告诉沈霞裳,他已经走错了方向,这个地方比原来的路途偏北了不少,往前走估计还要十天半个月才能走出去,但只消能走出去便是辽东了,并认为,就凭沈霞裳一个人,又没有什么荒漠行走的经验,想走出去只怕很困难!
听到这种情况,沈霞裳只好暂时打消穿行的念头,准备晚上再想想办法,看看明天怎么办。
之后没有多大会,那少女的父亲便回来了,沈霞裳一见是一个五十多岁,身材魁梧,头发与胡子已经有些花白的高大汉子,经阿雪介绍,沈霞裳方知他就是这个部落的族长。那大汉自称自己名唤博洛赫。
那妇人便将沈霞裳绍介于他,博洛赫见是汉人,自己本就爱妻子入骨,这时爱乌及乌,听到是汉人就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待仔细看去,见沈霞裳不但是汉人,更是一个英俊的小伙子,更是十分高兴。
当天晚上,好客的博洛赫将本族人几乎全部集中到一起,热情地款待了沈霞裳。
就见在一片草原的空地上燃起了数个巨大的火堆,男男女女很多人都在那火堆旁的空地上载歌载舞,热闹非凡。
手抓羊肉在案上堆成小山一般,盛着马奶酒的皮囊扔得到处都是。
当晚沈霞裳便借宿在那些牧民的帐包内。那地上铺着已经晒干的厚厚的牧草,非常柔软,那蓝衣少女阿娇还给他抱来了一床崭新的被子。
躺在包内地铺之上后,沈霞裳一时哪里能睡得着,不由一遍遍地在脑海中过滤这几天以来的事,自己这一次追捕冯雅雨已经走有二十天来了,基本可以肯定他是往辽东的方向去的。
自己刚才从这些牧民的口中得知,此次只怕还须原路返回至野狐岭,下东南往天津方向去方可。这一来可又要多耽误几天的工夫了!
一边想着,一边迷迷糊糊地竟然沉沉睡去……
也难怪多日劳乏,马不停蹄,风餐露宿,折腾得不轻,傍晚时一旦得知自己已经走错了路,反而不着急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就算是再着急也没有什么用了,不如索性不再多想,且好好地休息休息,等明天醒来以后再说其它的吧!
睡到下半夜,沈霞裳突然醒来,他因为是睡在地上,虽说铺了一层干草,但也隐约觉得地面似有些震动,仔细听了听,初时是人的脚步声,甚至还有极低的低语声,自己根本听不清这些人在说什么。
沈霞裳心道:这难道是族人早起去放牧的么?
过了一会,再仔细一听,这回仿佛动静不小,沈霞裳隐隐约约觉得这应该是马蹄踏出的动静,而且还不止一匹两匹马?
这般时候,会是谁到这里来呢?沈霞裳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