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皮渡,三更天,一片星落的窝棚营地。杂乱无章的篝火已经没有明火,暗红色的灰烬半明半暗。两个释僧和一名皂隶打扮的人正在一处角落悄声嘀咕。
皂隶说到:“邱护法传来消息,那孩儿应该是有师承的,怕他的师门来找补,所以没有动手。想个办法让他们一家都入我教门。”
年轻的释僧说到:“那田黑狗前几日已经升了香头,我看就拿他出来打旗!”
三人互相看看,点点头。又嘀咕了一阵,散开不提。
腊月十五,曲水河已经封冻。早餐时段已过,本应该上工的民夫却聚集在一起,没有上工,反而低声细语的议论纷纷。一个剌虎青皮剔着牙,手中甩一条皮鞭,咋咋呼呼的呵斥着:“都待着做甚?赶紧开工。”
所有的民夫都冷漠的看着他,人群里有人喊道:“老子今天叫歇了,老子要回家!”吓的这个青皮一愣,嘴巴却不肯吃亏:“嚯,你们等着,一会提举老爷来了有你们好看!”说罢一溜烟的跑去远处的一处巨大的帐篷。
不多时,尚提举骑马带着几十个皂隶剌虎衙役,气势汹汹的赶来了。“汝等胆敢叫歇,知道这是什么差事?这是皇差。”尚提举气的两颊通红,举起马鞭往身前一划:“我看看谁敢造反?”
人群略略骚动,很快又停止了。六七个头发花白的老翁从人群中走出,靠近尚提举一伙人,齐齐跪下,叩首哀求道:“提举老爷啊,这差役不是军役,已经寒冬腊月了,应该散役,让我等乡民准备明年开春农耕。况且,我等已经十有二三已经病疫,无力劳作。求老爷大发慈悲啊!”
尚提举冷笑一声,气的嗓音都尖锐了:“大胆!这是皇差,明年开春之前这花石纲不能运到汴梁,我也要人头落地。谁敢阻碍皇差,诛九族!”
几个老翁连连磕头,口中大哭不已。尚提举怒气攻心,跳下马匹,冲前两步,举起马鞭兜头盖脸的抽打。老头们哎呀呼痛,如同滚地葫芦,抱头鼠窜。
衙役青皮剌虎们仿佛听见了发令枪,举起刀枪棍棒铁尺,如同猛虎出山,扑向面前的上千民夫。民夫好似那绵羊遇财狼,狼奔豕突躲避不及。
那些被打的老翁里面就有田老蔫,他不好彩的被尚提举一马鞭抽到额头,二儿子混乱中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现在正在被大儿子扶着,如同那鹌鹑一样,低头弯腰的跑着,生怕被青皮剌虎追打。
突然,不知何处飞来一块石头,正打中田老蔫的腰部,田老蔫哎呀一声滚到在地,口中大声嘶叫呼痛。一个衙役看见他们父子二人,大喝一声:“兀那反贼,哪里跑!”举一把铁尺就要跑去迎头痛击。
年轻的释僧及时的出现在田黑狗身旁,一指田老蔫说到:“快快快,去救你爹爹!”说罢一推田黑狗,让他上前。
田黑狗举着一把铁锹,只一隔,就拦住了衙役的铁尺。那衙役吓了一跳,仿佛不相信这农夫敢反抗一样,脸色变了变,突然一拳打中自己鼻子,那鼻血流淌到衙役的衣服上,红红的刺眼。他一边高声呼救道:“不好啦,他们反了,他们杀官造反啦!”一边直朝尚提举方向逃命。
仿佛被按了开关,又像是解开了枷锁,民夫中开始有人喊“反了吧!”“活不了了!”“反了他娘的!”“操家伙干他们呐!”一群怨气冲天的民夫,终于发现自己手里的家伙不是吃素的,他们举起铁锹锄头扁担,围攻那些刚才还威风凛凛追打民夫的青皮剌虎衙役们。这些狗腿子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