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瓶盖打开,取样用的镊子伸进去的一瞬间,异变陡生。
培养瓶里的细胞团块开始疯狂蠕动,从表面伸出数条摆动的触须,其中一条触须顺着镊子缠上白易的右手,从他的袖口钻了进去。
“我靠!”白易吓得一激灵,拼命地甩手。这一甩,细胞团块整个掉出了培养瓶,紧接着整个攀附到白易的手臂上。
孙一方站在一旁手忙脚乱,自己戴上手套想把白易手上的那坨东西扒下来,但那东西吸得结结实实,根本拽不下来。孙一方索性摘了手套,想把它引到自己身上,但它似乎对孙一方的血肉完全不感兴趣。
此时,白易惊悚地发现,他右手的手套被撕裂了。
一次性手套的碎片落了一地,白易这才看清,自己右手的皮肤已经被蚕食殆尽,森森白骨血淋淋地暴露在空气中。
更可怕的是,白易并没有感到一丝疼痛。
吞食了他血肉的细胞团块似乎在长大,不一会儿,白易的右手掌骨整个脱落,拳头大小的肉块蠕动在他的小臂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蚕食着他的小臂。
“刀!有没有刀!”白易顾不得许多,他现在只想把这东西从身上拿开,哪怕是要切掉整条手臂。
他冲向最近的柜子,用仅剩的一只手疯狂地翻找抽屉,希望能找到有刃口的东西。
他看到身旁的孙一方叹了口气。
“别愣着!快帮忙啊!”白易向他求助,带着哭腔。
只见孙一方俯身捡起刚刚扔到一边的长形手提包,从里面抽出一把闪着青光的长剑。
“你这是……”白易本以为那个手提包里装的是球拍之类的东西。这人怎么随身携带管制刀具?
但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他伸手去接长剑,但孙一方并没有把剑递给他,而是手起剑落,斩断了他的右小臂。
“啊!!”白易痛得差点昏过去,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
但疼痛只持续了一瞬间。团块的触手易极快的速度堵上了断臂的伤口,此时被切掉的那部分手臂甚至还没有落地。
又是一声惨叫,孙一方再一次切断了白易的手臂,这次,断口在上臂。
一剑斩落,孙一方并未停手,而是挥剑横扫,用剑面将切落的断臂拍飞到远处。
团块粘附着断臂,撞上了远处的墙,最终落地。但它似乎并没有放弃。
它极其灵活地避开了孙一方接下来的斩击,直奔因失血而站立不稳的白易。
孙一方终究没有成功拦下它。在白易倒地的一瞬,挥舞着触手的团块已经吃光了砍断的手臂,并再次攀附上白易的伤口。同时,它的数条变得手指粗细的触须,以风卷残云之势将地上的鲜血舔舐一空。
白易认命了。自知命不久矣,索性靠着柜子坐着,任由那怪物蚕食。
孙一方也不再挥剑,只是用无可奈何的眼神注视着白易。
“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吧。异形?毒液?”白易问孙一方。
孙一方此时完全不似之前的稚嫩模样,眉宇间带着沧桑和悲悯。
“大概知道,但我也不是很明白。你先休息,等你醒过来就知道了。”
“别糊弄我了,一会儿我就只剩骨头了。”那怪物已经快吃到他的胸口了。
白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盯着孙一方:“该死的,我想起你是谁了。呵,染了个头发我愣是没认出来。”白易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或许是眼前之人蓄谋已久,不由得苦笑一声。
但他已经不在意了。眼前已经开始发黑。
“你算得可真准啊。”
在那之后,白易一直处于五感尽失的状态下,直到现在。
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
难不成那怪物大发善心,把脑子给他留了下来?
那脑子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就他妈离谱。死得莫名其妙,死后也这么莫名其妙……
白易逐渐开始烦躁。他不知道从他“死亡”开始已经过去了多久,但他知道,再这样下去,无聊透顶的他迟早要疯。
就在此时,白易视野中央隐隐约约出现了一点绿光。他也不确定是不是通过“视觉”看到了光,但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那一点光的存在。
如同拍摄星空的延时摄影,以那一点绿光为中心,星星点点的绿光逐渐在白易的视野中铺开。
白易试着转动视角,他“看”到了自己。
也是由点点绿光组成,但比起前方的光团要渺小很多,他隐隐约约呈现个人形,仿佛鬼魂。
白易从一个奇异的上帝视角看到了这个构造,不知为何,他确信这就是自己。
果然还是死了吧。这都变鬼了。
“没有哦。”一个雌雄莫辨的空灵声音在白易心底响起。
白易意识到,那并不是声音,那是纯粹的语言信息,直接在他的意识里浮现出来。
“这个,是你吗?”白易也试着在心底说话,并将注意力指向巨大的光团。
“是我,看来你的天赋很好嘛,不用指导就能适应这种交流方式。”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什么?我现在又是什么?”白易焦急地询问。这种问题如果得不到解答,每时每刻都会让他更焦躁。
“我是‘源’,你可以把我当做神明,而你,即将成为我的眷属。”
“……”白易沉默了。
果然还是真死了。原来唯物主义是错的。不知道一会儿是会被派到异世界执行公务,还是住进英灵殿?似乎这个“神”对他还挺友善。
“你这孩子,别这么着急下结论啊。”“源”似乎很无奈,“唯物主义没错。我活了许多年也没见过异世界。你的脑子没被吃掉,我把你救活了。”
白易觉得有点尴尬,好奇心驱使着他继续问下去。“所以您能否详细说一下您到底是什么神?我现在又是什么样的状态?”
“要不你先睁眼。”另有一个很熟悉的声音,突然插入了白易与源的对话。
是孙一方,那个假道士,假后辈。
想到这里,白易觉得自己的右臂有些幻痛。毕竟自己“死”前真正经历的痛苦只来自于那两剑,印象极其深刻,都快成心理阴影了。
紧接着,他感觉眼皮被扒开——他重新获得了触觉,而后是视觉。
他试着聚焦。
时隔二十四年,世界重新在白易眼前展开,显示出了它原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