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良驹本身是军官,又是主将之子,平日里谁对他都要客气三分,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这样质问,尤其对方还是一个罪民。盛怒之下,忍不住大骂道,
“蠢货!要是我身后有大股的敌军,你现在还能活着站在这里?”
被对方骂了一句,苏晨没有愤怒,脸上的冷笑反而更甚了。
从韩良驹的眼神里,他看出了一丝色厉内荏的味道。
穿过赤虎岭的当晚,韩良驹可能真的不知道骑兵后面跟着什么。
但自己一回来就上报了军功,这么些天,韩松肯定看过军功记录,作为主将大人的儿子,韩良驹还能不知道赤虎岭发生过什么?
“韩大人!”马耀祖突然站了出来,脸色因为激动涨的通红,“当日赤虎岭下,可远不止区区十几号骑兵呀!”
苏晨的名额,马耀祖一直觉得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看到名额归了别人,他已经忍了半天。此刻听到有人提起赤虎岭,想起那晚的凶险一战,满腔激愤终于忍不住宣泄而出。
“滚回你们的罪民营!”韩良驹语气森冷,手握住腰间的配刀,“再在这纠缠不休,莫怪本将不客气了。”
看到他这个架势,马耀祖顿时怂了,但这时,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重新给了他力量。
“继续说。”苏晨淡淡道。
得到苏晨的鼓励,老马只觉得胸口气流涌荡,看着对面的韩良驹,眼神中再没有一丝畏惧,大声说道,
“跟在骑兵后面的,是赤甲军一个完整的长枪军阵!”
老马的声音在练武场上回荡开来,人群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人在极度的惊讶中,陷入沉默是很正常的,但很快,老马发现这些年轻军官看他们的眼神,竟然逐渐变得冰冷起来。
在马耀祖说出“长枪军阵”之前,其实有几个军官已经动摇了。虽然不相信一个罪民营的少年能斩杀两百多个敌人,但众目睽睽之下,如果不是疯子,怎么可能编造出这样的谎言?
但现在,他们相信了,相信苏晨和马耀祖就是两个疯子。
在场众人都是领兵的军官,比任何人都清楚赤甲军的长枪阵意味着什么。
剿灭一个长枪阵,通常需要三倍人数的黑湮军。赤甲军的枪阵以九十人为单位,也就是说,起码要三百黑湮军才能战而胜之。
可罪民营才多少人?
况且三倍的战损,是按黑湮军的战力计算的,若是换成罪民营的乌合之众,就是十倍于赤甲枪兵,也只能是被屠杀的份。
“我看你们是想军功想疯了!”韩良驹面如寒霜,“动手,把这两个混账送去军法处!”
话音落下,苏晨和马耀祖再次被包围了。
口嗨到了一定程度,那就是犯罪。两个罪民在众目睽睽之下编造战功,不禁触及了军法,更触及了在场军官们的底线。
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让两个罪民尝尝军法的滋味!
看着群情激愤的军官们,韩良驹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抹阴冷的笑容。
“这个杂碎!”看到韩良驹的笑,苏晨眼中顿时寒芒闪动。
自己的军功没有任何问题,就算去了军法处,也不会因此受到任何惩罚。
可一旦进了军法处,凭韩良驹的身份,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让苏晨在里面待上两三天。
而这两三天,正是名额的公示期,等他从军法处出来,一切早已尘埃落定,根本无法挽回。
看着逐渐逼近的军官们,苏晨握紧了衣衫下的拳头,但很快又松开。
不管有理没理,一旦动手就是以下犯上,韩良驹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老马,准备撤。”苏晨偏过头,低声说道。
不能打,那就只有跑了。
膝盖微弯,双腿蓄力,苏晨正准备行动,突然听见一声大喝,
“等等!”
人群中,刘山大步走了出来,拦住了准备动手的军官们。
“还等什么?”韩良驹面色不悦,刘山原本是他极力交好的对象,但对方不止一次偏向苏晨的表现,已经让他心生出了一丝厌恶。
刘山没看韩良驹,而是盯着苏晨,问道:“遇到赤甲枪阵,你们怎么活下来的?”
“他们死了,我们自然就活下来了。”苏晨淡淡说道。
“空口无凭,你有证据吗?”刘山追问。
罪民营缴获的那九十柄长枪,现在就在苍山营的仓库里,那就是最好的证明。
苏晨撇了撇嘴,正要开口,一道声音突然从演武场外传来,
“我替他证明!”
众人诧异的回过头,只见一道身影正朝场地中央走来。等看清来人的脸,在场的军官们顿时陷入了震惊之中。
那个自愿替苏晨证明的人,居然是苍山营的记录官——李云。
不过片刻,李云已经走到了近前,年轻的军官们回过神来,纷纷行礼。
“大人!”刘山朝李云拱手一礼,余光瞥了眼旁边的苏晨,低声问道:“罪民营……真的击破了赤甲的长枪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