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她在求他,求他放过她的家)(2 / 2)

丹华烈烈 罗青梅 2706 字 2022-09-14

同进不敢放开鼻子,问:“怎么怪了?”

“我说不出来。”少年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我觉得,阿郎好像不是第一次来西州!出了玉门关以后,阿郎好像对什么都很熟悉,哪里有驿站,哪里有烽火台,哪里可以打水,他都知道,而且看到什么都很平静。”

不像他们,每一天都觉得眼前所见很新鲜。

“不可能!”同进摇头,语气很自信,“这里和中原离得那么远,阿郎的家乡在南边,怎么会跑到西州来?而且从神都到西州,一来一回,只算车马夜宿、干粮和打点的花销就不小,阿郎家很穷的,听说没做官前穷得连一匹马都买不起,去哪里都是靠腿走,因为这个被同僚嘲笑好多次了,哪来的钱帛到西州游历?”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说得在理,可是阿郎的眼神给我一种感觉,阿郎不是头一次来!”

同进哈哈笑了:“阿福,你每天跟着阿郎,没听过一句话吗?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读书多的人见识广,不用出门就像走了一万里路一样。阿郎天天看书,在外面看,回家也看,见识比我们多多了,西州的风土人情,阿郎肯定在书上看过,不像我们见识少!”

阿福想了想,点了点头,这就说得通了。

楼上,管事领着几个下人拍响魏明肃的房门。

“魏刺史,户曹昨晚说这天色看着像是快要下雪了,让小的给您送来冬衣和炉子。”

魏明肃看着桌上的公文,点点头。

管事和下人抬着炉子进屋,一眼看见魏明肃身上穿得单薄,赔笑道:“魏刺史第一次来西州,不知道我们这里冬天有多冷,别看时节还早,这雪是说下就下的!而且下起来就是大雪!”

魏明肃抬起头,看着窗外青灰色的天空和绵延的雪山,天边微微泛白。

西州的大雪,是能冻死人的。

“我来过西州。”

他淡淡地道。

管事愣了一下,魏刺史来过西州?

楼梯一阵脚步声,一个府兵跑上来:“魏刺史,贱民卢三娘的哥哥求见。”

魏明肃抬起眼睛。

卢弘璧头上染血的纱布还不能解开,身体很虚弱,上不了马,裴景耀雇了辆车把他送到魏明肃楼下。

卢华不离地围在他身边。

北风吹起帘子,一阵焦味飘了过来。伴随着焦味,窗外骤然一片大喊声。

柴雍垂下来的手在袖子里握了握拳。

门口的打斗声停下来了,府兵簇拥着一个人走进牢房,他肩上和青袍下摆都溅了血,目光落到柴雍抱着的卢华英脸上。

楼下的府兵准备去帮忙救火,眼角看见魏明肃一个人往相反的方向跑去,愣了一下,连忙都掉头跑回来。

魏明肃镇静地抬眸,脸上都是汗滴,把公文塞进怀中,转身走到窗户前,果断地跳下。

少年的卢弘璧闭上眼睛,转过了身。

“二哥!”

牢房外,火光越来越近。

卢弘璧脸上掠过一丝自嘲之色,道:“请你进去禀告魏刺史,贱民卢弘璧求见。”

隔壁院子里忽然冒出火光,黑烟在暮色中飘散开,府兵、随从像没头苍蝇一样,在狭窄的廊道里跑来跑去,脚步声嘈杂,人声慌乱。

卢弘璧走进院子。

她听见卢弘璧的声音。

一股泪意在卢弘璧的眼皮间滚动,他的额头重重地碰在泥地上。

卢华英慢慢睁开眼睛。

她在求他,求他放过她的家人。

柴雍立刻有一种知觉,魏明肃不会放人。

“失火了!”

卢弘璧雪白的脸上渐渐浮起一个惨淡的笑容,仰视着青年,双膝落地,跪了下去。

两边人即将错身而过时,魏明肃忽然道:“抓。”

柴雍去求见魏明肃。

他眉头微微皱了皱,道:“魏刺史,卢三娘被定了死罪,卢二郎是她哥哥,一时受了刺激,口不择言,郡王被害的那天,他一直在家没出门,请魏刺史明察。”

“魏刺史……”她意识还混沌着,怕他转身就走,从柴雍怀里坐了起来,“魏刺史,是我一个人的错……”

“魏刺史。”柴雍快步走上楼,一身锐气,也不忘先拱了拱手,是名门子弟骨子里的风度,“柴某听说,刺史把卢二郎也抓起来了?他犯了什么罪?”

高个子少年同进飞跑过来,抬起胳膊道:“这边走!”

四年不见,青年这一身沉静坚毅的气势,压得卢弘璧几乎抬不起头。

柴雍没带腰刀,一脚踢开一个府兵,冲进牢房。

眨眼间大片燃烧的火星吹过来,洒在屋顶窗户上,到处燃起青烟。

一个府兵跑进来,道:“魏刺史,火要烧过来了!”

魏明肃背对着日光,脸上一层阴翳,默然不语,转身离开。

那滴眼泪,划过她脏兮兮的脸庞,刻进了卢弘璧心底。

“三郎,魏刺史把卢二郎也抓起来了!”

魏明肃转身走出牢房:“所有人立刻离开。”

府兵走过来,拍拍门警告卢华英。

“他承认自己杀了郡王,本官依照章程抓捕审问。”

眼前一个身影闪过,魏明肃似乎想到了什么,已经先他一步急步下楼。

卢华英看着卢弘璧被拖走的方向,身上一片凉意。

暮色苍凉,锦衣公子站在院子里,高大俊朗,英气逼人,一看那笔直的站姿和矫健的身形就知是习武之人,眼底闪动着独属于年轻人的锋芒,是春日里从枝头间洒下来的日光,明亮温暖,不会伤人。

几个府兵走过来按住他,他摔倒在尘土里,满脸的悲怆。

“我去见魏明肃……他果然要报复卢家,三娘被定了死罪,我不能让她的家人也出事。”

温润俊秀、芝兰玉树的卢二公子,早已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没有自尊,没有抱负,也没有活下去的意志,他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卢华英没有放弃他。

柴雍本来想趁乱和卢华英说几句话,看她意识不清楚,只能作罢。

该死的人是他,不是卢华英。

“三娘,三娘。”

“阿兄,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她疼得在烂泥里打滚,脸上都是污泥,染血的双手抬起来,想爬出院子,“阿兄……救我……”

卢华英从烂泥里抬起头看他,眸中的光慢慢暗淡,一滴眼泪坠了下来。

同进要柴雍把卢华英放下来。

四年前,眼前的魏明肃,即使戴着新幞头,穿着一身干净的新衣,依然掩不住穷酸落拓,直挺挺地跪在他脚下,折尽自尊和骄傲:“让我见一见腓腓。”

暗红的火光照耀下,魏明肃走上楼,收拾案上的公文和记录供词的黄纸,火舌从窗户钻了进来,帘子飞快燃烧,他恍若未见,带上所有公文,转身准备下楼时,被门口灼热的火焰挡住了去路。

“我二哥怎么被抓来了?”卢华英没有退回去,“他那天不在驿馆,和这个案子没有关系。”

府兵冷笑了一声:“你哥哥妨碍魏刺史办案,魏刺史说把他关几天,让他好好冷静冷静。”

魏明肃不仅恨她,也恨卢家人。

“魏刺史,四年前,是卢家有眼无珠,魏刺史大人大量,放过腓腓吧,她没有杀人。”

十三岁的腓腓,在他面前,也是这么被按倒在地上。

牢房里熟睡的卢华英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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