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大金蛋前世(五)(1 / 2)

紧跟着一个月,阮贤依旧没有提审,甚至已传出在昭狱内用了大刑,谢家在金銮殿多次顶撞圣意,被李玕璋革职查办,不许任何人入宫。

顿时,京城局势紧张无比,此前还敢大着胆子和谢家往来的权贵,全部闭门不见。

雨夜行宫,谢宏言衣袍沾染风雨,脸色苍白,他站在屋中,边上摆着更换的衣物还要祛风寒的汤药,他纹丝不动,只是静静的站着,身侧的手指越攥越紧。

随着门被推开,谢宏言见走到跟前的人,异常直接的开口:“穆厉,你有办法让我表妹见他父亲一面吗?”

穆厉似知道他的来意,走到桌边,看了眼还在冒热气的药碗,慢慢说:“当然有,可,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谢宏言上前半步,说:“穆厉,倘若我求你,你能帮我吗?”

穆厉侧眸不看他,缓声说:“你们谢家大厦将倾,有什么值得我冒险的,你若真为了谢家,就该断臂求生,免得祸及全族,放弃不切实际的路,走李玕璋给你们选的路。”

谢宏言说:“阮贤无罪!”

穆厉说:“阮贤是否有罪,不是你说的算,也不是我说的算,那坐在金銮殿的人想他有罪,他就要有罪,谢瓷兰,这一个多月,我替你搬的台阶还不够多,你都去问路多次了,你怎么还执迷不悟,谢家倘若在管阮家事,必然要倾覆的!”

谢宏言说:“谢阮是姻亲,唇亡齿寒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穆厉说:“唇亡齿寒?那你有没有想过,李玕璋是否真的是坐实了阮贤什么罪名呢?我来大宜虽不久,可看得出李玕璋是个好皇帝,他难道不知道我在京城下面有小动作吗,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李玕璋难道不知道我在帮你吗,李明薇真的是你谢宏言相见就能见,我想约出来就能约得动的吗?是李玕璋在告诉你们谢家,差不多得了!”

穆厉几乎是吼着将这句话说完,见着谢宏言垂眸看不清他的神情,穆厉背着手提着茶壶倒茶,慢慢地说:“你若要离开大宜,我倒是很乐意帮你。”

“离开,谢家是大宜臣,哪里能吃别家饭,大宜对谢家不薄。”谢宏言掀起衣摆忽而折膝而下,“穆厉,算我求你了。”

穆厉怔住,脑子瞬间一白,看直挺挺跪在他跟前的人,凌乱开口:“你疯了?”他看盯着他的人,一字字说:“别想了,不可能的。”

“算我求你,让今朝去见见阮贤,我知道,你在昭狱有内线。”谢宏言望着他,语气卑微至极:“用什么还都可以,我真的走投无路,思来想去只有你可以帮我这一次了。”

穆厉只给出三个字:“凭什么?”

谢宏言捏紧了手指,“好。”他撑着膝头站了起来,大抵最近都在跪,身子一个趔趄。

穆厉抬手搀他,将他扶好站稳,“瓷兰,阮今朝必死无疑,带着谢家人跟我回程国,你们要做官做官,不想做官我保你谢家一世富贵平安。”

谢宏言拂开他的手,忽而笑了起来,“其实,我也觉得你不会帮我,但在我认识的人里面,眼下只有你有这个能耐了,还是谢谢你的好意了,告辞。”

穆厉伸手想抓住他,却只摸到了衣袖边缘。

“谢瓷兰……”

穆厉下意思叫住他。

谢宏言脚步顿住了下,而后咬紧牙关超前走。

“谢瓷兰,怎么,买卖不成仁义也不在了吗?在你——”

穆厉忽而被一股力抱住,紧跟着唇|瓣被贴上一片冰凉。

一瞬间,什么都变了。

天将明时,房门打开,谢宏言理着衣襟出来,对着守着的金狼说:“他累了,让他好好休息,我还有事,走了。”

金狼觉得累的是谢宏言才对,他看谢宏言越发纤细的体格,“为了这点破事这样求穆厉何必呢?”

谢宏言笑笑:“你是想说他不值得吗?”

“我是想说,你与穆厉也算熟人了,他就是嘴硬,次次在你跟前嘴比死鸭子都硬,那次不是帮你了?”金狼看他,“你要不要歇歇再走,你与他好好说,到底——”

他咳嗽了一声:“你们也同床共枕了。”

谢宏言被金狼的窘迫德行搞得眉眼都带笑:“你情我愿的事罢了,我先走了,别闹着他休息了,这段时间我已够烦他,难得能送他个安稳觉,是我最后能给他的了。”

金狼嗯了一声,随即疑惑:“嗯?”

他回神之际,谢宏言已经消失在眼前。

穆厉迷迷糊糊睁眼,手指胡乱的摸着,似乎在抓什么,抬眸却是见昨夜主动的人消失不见,床榻旁边冰凉凉。

穆厉困得厉害,心中叹了口气,真的送阮今朝进昭狱了,李玕璋觉得要被他绑起来送回去给父皇揍一顿好的。

金狼突然就冲了进来。

穆厉揉着脑袋:“能不能让我睡个安稳觉,去,去叫——”

金狼直接打断穆厉的话,“殿下,谢宏言、谢宏言他去跪宫门,死谏给阮今朝换了探监的机会……”

穆厉轰然起身,瞪大了眸子,“谢宏言怎么了?”

金狼看他,喉头动了动,说:“谢宏言,死了。”

“你放什么屁!”穆厉翻身而起,“备车!”

穆厉马车落到宫门时候,给他引路的小太监让他从另外的宫门进去。

穆厉掀开马车窗户,便是见着朱红色宫门前,有一具冰凉的尸体被一件紫色官袍盖着,周遭跪着无数官员。

金狼说:“那件官袍,是沈霁的。”他抬手指了下:“就是那个站在旁边不说话的。”

穆厉捏紧了手指,金狼察觉他要起身,一把将她摁住:“太子殿下,他现在已经死了,你做什么都挽回不了,你若真的要帮他,就完成他的遗愿,进去帮着这些人,给李帝施压,让阮今朝去见阮贤。”

穆厉捏紧了手指,一口气怎么都提不上来,“他,他昨日……”他看向金狼,一滴泪狠狠滚落,“他昨日是来同我诀别的。”

那些话都是试探……

“我不该的,我不该的……”

金狼拍拍他的肩头:“他难道不知道你可以帮他吗,他只是不想在把你卷入其中了,今日他走时,让我不要叫醒你,说的,他从未让你睡过一个安稳觉。”

穆厉痛苦的捂住脸,“他不该死的,他不该折损在这里。”他有些难以置信,“你去看看,他不会怎么蠢的,肯定不会的,哪里有人说死就死的?”

金狼说:“众目睽睽之下,谁能想到他那么蠢,你节哀。”

“节哀!”穆厉震怒:“如何节哀,他惹着谁了,就因为他是谢家的嫡长孙吗!阮今朝呢!逼死他的亲表哥是开始,紧跟着她还要逼死谁!”

金狼被穆厉几嗓子吼的吓着,对着外面说:“太子殿下见了血不舒服,回行宫!”

“穆厉,你不能在这里发癫,你现在是人质你知道吗,你别给我起什么帮戏二红言复仇的心,你要帮他杀了谁?他是自己一头撞上去的,不是有人摁住他的头,逼着他撞上去的!”

穆厉说:“有区别吗!谢家人逼他!阮家人逼他!时局也在逼他!他是被逼死的!”

穆厉靠着马车壁,重重的合眸,掌心抬起盖住眼帘。

昨夜谢宏言环着他那双温柔沉静的眸子,谢宏言一直都在看他。

“若是我能好好与他说……”

穆厉低低开口,却不在言语。

有什么用呢,谢宏言没有了。

谢宏言死的轰轰烈烈,百官踩着他的死给李玕璋施压,让阮今朝见到了昭狱的阮贤。

谢家因此彻底惹怒李玕璋,被降罪流放,正式文书未下,整个谢家似乎无惧无畏,要用最后在京城的时间,替阮贤脱罪。

谢宏言的白事,整个无人敢上门,穆厉在谢宏言下葬当日谢家人离开后,偷偷去了一次。

他看着簇新的坟墓,只觉得恍如隔世。

谢宏言的人生应是名留青史,为何就化作孤魂了,这个人,本应该成为大宜最年轻的首辅的。

忽听着动静,就见是谢宏言的小厮。

“穆太子,大公子说,您若来,就把此物给您。”那小厮痛哭,将信函掏出。

穆厉打开,便见是血书。

——生死与君无关,遥祝君万寿无疆,海晏河清,四海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