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今朝被大雨如注的利箭隔绝去往穆厉跟前的路,周围都是嗖嗖而过的剪羽,周遭两边的人皆是顷刻拧成一股绳,到底一个个慢慢倒下。
阮今朝过去的路被重重杀意阻拦,她的目光对上司南,心中又恨又气,不恨他用自己做局,也不恨他这样诛杀穆厉,她恨自己没对两边都无能为力,气自己蠢不可及。
可她不想让穆厉死,至少,穆厉刚刚救了她一命,不管他如何出现再次,他救自己的命是真的。
阮今朝捏紧长刀不停叫着穆厉的名讳。
程国士兵在金狼的厉声吩咐下,不停的朝着穆厉方向而去,要护着自己的主子。
穆厉明显在咬牙硬撑,体力不支跪在地上,单手撑着地要这站起来,重重的喘着气,心口不停的起伏,他扭头阴鸷的目光望着司南,嗓子全是沉沉的笑意。
阮今朝对着司南方向大吼,对着小胖吹哨子,小胖在空中随着主子的口哨拍着翅膀,在朝司南方向传递住手的意思。
阮今朝大吼:“司南,别,不要!”
她见着一个个倒地的程国士兵,心中一次次的坚定,穆厉若是真的死了,不是一切的结束,是两国恶交的开始,是战火不断的蔓延。
穆平会不顾一切爬上之尊宝座,穷尽一生耗尽程国之力,以国打国给穆厉讨公道,要整个大宜都给穆厉陪葬。
李明启有维护他的哥哥,穆厉也有维护他的弟弟。
“司南!住手!司南!不能!”
阮今朝一声声的嘶吼回响在山林之中。
但,都无济于事,一支支窜来的利箭就是对她的回应。
穆厉颤着的指尖随意摸了地上的断剑起来,余光扫过拼命过来的谢宏言,真的是笑的苍凉。
蠢货。
他在心中低骂。
好好做你的首辅嫡长孙,无限荣耀至高前程,你却回头选刀山火海。
疯子,疯子。
猛烈的咳嗽而起,嗓间的猩甜让穆厉顿时捂嘴口鼻,埋头之间指缝滴出鲜血。
即便当初澹州之战,他都没有如此狼狈。
入穷巷了,真的入绝境了。
穆厉捏紧手中的断剑,脑子中将秀都的安排都过了一遍。
他若亡了,也是亡在遗诏之上,穆平能够踩着他登基也是够的,琼贵妃还是能够耀武扬威一辈子。
“躲开!”阮今朝大吼,“穆厉,躲开!”
穆厉被刺耳的声音一激,侧过脸颊,利箭而过。
阮今朝急的眼眸殷红带泪,过去的步伐被利箭挡住,她冷漠的顶着对她发难的司南,眸光犹豫片刻,指尖捏紧的越发泛白。
穆厉的声音慢慢响起,他看出了阮今朝心中所想计谋,“我绝不会投降,我乃程国太子,站着死也不举起手求活,哪怕是权宜之计也绝不可能……”
穆厉似乎预兆今日自己会有何下场,深吸口气,对着阮今朝吩咐,“你去把谢宏言带走,去,你哥不会放过他,他本就无辜,是我牵连他多年。”
阮今朝半颗心自落在谢宏言那头,金狼已经中箭倒在地上,将身上的谢宏言牢牢护着,穆厉深知自己过不去,他在何处,这些送他去阎王殿的索命箭就去哪里。
“去啊!”穆厉冷吼,“阮今朝,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阮今朝狠心别过头,咬牙步伐一转朝着谢宏言而去。
她对着谢宏言吼:“表哥!”
谢宏言见着过来的阮今朝,趴着地上都来不起起来,“当心,朝朝,别过来!”
随着谢宏言这句话,阮今朝脚步再度被一支利箭挡住去路。
她彻底不可思议的望向司南的方向。
阮今朝的目光充满愤愤。
谢宏言,谢宏言你怎么敢杀的!
只觉得刀剑无眼的谢宏言爬起来见着背后中箭的金狼,吓得肩头颤颤,想要伸手去摁住流血的伤口,又怕动没入的箭头,“金狼,金狼!”
金狼疼的吸冷气,摆摆手,让谢宏言千万别碰他,“你别搞我,你就让我趴着这里当个死人,他们就不会补刀了,你真活着就是害穆厉,你真的就是穆澹睨的灾星,你绝对克他的八字!摊上你他就没一天安生日子!”
谢宏言抿唇摇头,和金狼解释,“没有,我想到办法了,我想到两全的办法了,我不是诱饵,不是诱敌深入的,这个局北地不敢私下做,李明启也没有这个狗蛋——”
金狼攥着谢宏言的手,打断他的话,“我不想听你们是怎么算计穆厉的,谢宏言,我告诉你,穆厉若是死了,我配上整个澹州,灭了你大宜是以卵击石,毁你谢家绝对做得到,穆厉走到今日多不容易,你杀他,你杀他!你怎么能杀他!”
“我没有!”谢宏言摇头,“我怎么可能杀他,我若是要杀他,何必当年在大宜助他离开!”
金狼啐谢宏言:“你敢说,你对穆澹睨没有起过杀意?”
“起初有,后面就没有过了。”谢宏言干脆地说,他抬手摁住金狼背脊的流血的窟窿,“你不要说话了,你装死,我在你旁边,司南他们的箭不敢过来的。”
金狼觉得眼前昏昏,便是知道利箭上有东西,扯着谢宏言的衣袖,“谢宏言,你但凡对着穆厉存在一二真情意,护他回大营,若非是担忧你被马匪如何了,穆厉不会出大营的,若穆厉死在这里了……”
穆厉次次说着谢宏言生死和他无关,次次谢宏言真的出事了,可能有火星子落过去了,穆厉跑的比谁都快。
金狼意识开始模糊起来,他努力的要把最后一句话送出去,“若穆厉死在这里,他老师会让大宜陪葬……”
太过虚无缥缈的呢喃字眼,谢宏言根本一个字都没有听到,他见着脑袋一耷拉过去的金狼,使劲摇着他,“金狼,金狼,阿琅!”
阮今朝见始终阻止她去谢宏言身边的利箭,彻底明白司南要做什么。
疯子,司南疯了,司南这次思虑彻底不周了!
不管是什么局,没人可以动谢宏言,谢宏言是谢家的嫡长孙,是谢修翰亲手带大的孙儿,是谢和泽的长子,是谢家挽狂澜于既巅的存在,即便是李明薇,也不敢真的把谢宏言给杀了。
司南在做什么,是要来个刀剑无眼吗!
谢家耗费多少年心血才培养出来的一个家主,要是被自己人给弄死了,谢家才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谢和泽此生最后悔就是为了李明薇,让谢宏言去了南直隶,倘若谢宏言折损在了北地,她都不敢想这位舅舅会做出什么!
耳边一声闷哼响起,阮今朝回头见着肩头被利箭穿过的穆厉,大吼了一声不,紧跟着见着横空而来的利箭,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冲了过去。
她心中只有一个声音。
穆厉死了,谢宏言也绝对没了。
不能,这辈子不可以在死人了,都要给她好好活着!
“不要!”
“今朝!”
两道男人的嘶吼彻响山林,周围的一切彻底停止。
沈简扯着缰绳,小乖一路疾驰,双踢高高竖起。
穆厉更是震的一嗓子不要过去,彻底没有任何气力。
阮今朝见着落到心口的利箭,呆滞的目光望着挡在她跟前,被利箭横穿而过的谢宏言。
阮今朝脑子瞬间白光炸开。
谢宏言似乎没料到这一箭能穿过他身上去到阮今朝身上,目光之中惊骇无比,到底是慢慢的倒在地上。
穆厉跪着地上看着倒地的谢宏言,以及紧随其后倒下去阮今朝,骤然眼眶滚出泪珠。
“瓷兰!朝朝!”他低吼。
他无法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阮今朝要替他挡箭,谢宏言却想替他们二人挡住一切。
蠢货,都是蠢货!
紧跟着一支利箭再度横扫而过,穆厉只感觉有人扑上来,就见着沈简从他身上爬起来。
“别死,你别死,你他娘的死了,老子杀了你!”沈简全身颤抖着,使劲抓着穆厉的衣襟,“你别死,别蛮斗……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要绞杀你,对不起。”
穆厉见着满脸泪水对他赔罪的沈简,脑子已然一片空白,甚至觉得恐怖。
沈简抬眸嘶吼,猩红的眸光扫向要杀人灭口的司南,
“司南,你还要杀了我吗,阮今朝是你的妹妹,你杀自己妹妹,你可以有无数个理由,你杀谢宏言,可以说他倒戈穆厉,倒戈程国!”
“我是安阳侯府的世子,以后的安阳侯,我还是皇帝老师,你动我,你史家的案子,翻了还能在翻回去!你孑然一身,你现在还有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