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人人如履薄冰,雒阳多贵戚,董卓纵放兵卒,随意抢掠,他们给这种行径冠上了一个名字——搜牢。
更遑论那些平民百姓,更是朝不保夕,人人自危。
但日子总归还得过下去,人们总会抓住新的希望。
市井间开始有了流言,袁绍跑去招兵买马的话也并非虚言,百姓们开始期望关东义军的到来,希望各地太守能够击溃董卓。
这种流言传了几日后,又添了新的流言,说是董卓畏惧关东联军,意欲迁都。
不过这话却算不得假,荀爽几次归来都透露出董卓有这意思。
酒肆间少有的拥挤了起来,多半都是三三两两聚集的百姓,在小声交谈着那些不知从哪儿流传出的消息。
荀晏挤了进去,他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乍一看倒也和那些平民没啥大差。
里头人已经坐满了,他寻思了片刻捕捉到了角落里一人独坐的中年男子,那人似乎感受到了一些不明目光,往里头缩了一些。
荀晏自动理解成了邀请,他厚着脸皮蹭过去坐下。
左右他现在也没什么事,叔父和公达都各有差事,他便自己满雒阳的瞎转悠,荀爽现在天天在筹划着怎么把他送走。
呵!他不走!要是董卓真迁都咋办?瞧瞧他叔父和大侄子,那细胳膊细腿的,一看就要被人欺负了去!
外头突然吵闹了起来,伴随着惊呼声与高歌声。
他往外头探了探头,他这位置好,一眼就能瞧见外面。
但这一眼却叫他说不出话来了。
那些西凉兵大笑着,唱着凉州的歌谣,满面醉色,也不知喝了多少。
他们驾着车,车辕上拴着一堆圆咕隆咚的东西,待仔细一看才发现竟是一个个死不瞑目的头颅。
车上有年轻的妇女在哭泣,两眼无神的看着街边的人,但没有人敢上前说上一句话。
荀晏咬咬牙,一下子站起了身,却突然被人按住了肩膀。
那人力气还挺大,直接就给他按了下去。
“别惹事上身,小郎君。”
那人说道,语气漫不经心,声音却挺好听的。
荀晏抬眼,却见这人正是他拼桌的那中年男子。
他近距离一看才发现这人生得很好,乍一看像是中年,现在一看又有些摸不清岁数,只是一双狐狸眼瞧着不大像个好人。
那人指了指外头,示意荀晏看过去。
外头的西凉兵似乎发现了什么,暂时将车停下,其中一人晃晃悠悠向这家酒肆走来。
酒肆里的人忙一哄而散,躲角落里的,翻窗跑的什么都有,老板更是战战兢兢,赔着笑脸迎了上去。
“拿酒来!”
西凉兵一拍桌子,喊道。
荀晏狐疑的看向了身边那人。
啥玩意?让我看这?
那人似乎也有些尴尬,正欲说什么,那西凉兵却是发现角落里的人,轻咦一声走了过来。
“没想到还躲着个漂亮小娘子啊!”
他大笑着说道。
荀晏一愣,见四下无人,边上坐着的几个都是正儿八经的糙汉。
[说你呢。]
清之说道,带着一些憋不住的笑意。
荀晏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是喝了多少啊?男女不分呢?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人认错了!
他撸起了袖子,准备干架了。
边上的人终于说话了,他指着那西凉兵的背后,说道r>
“有人找你。”
啊?
那西凉兵一愣,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一下子踹得以头抢地。
“尔等如今在做甚?!叫尔等去镇压叛逆,如今尔却抢劫百姓,掠夺妇女!”
中气十足的清亮声音如惊雷般响起,吓得外头几个西凉兵两股战战,不敢再歌。
不知何时出现的少年将军又是一脚踹来,直把那西凉兵踹得惨叫连连。
听这声响,以荀晏多年的经验,大概得断了好几根肋骨,这脚劲厉害呀。
那小将军瞧着年纪不大,长得也俊秀,还未蓄须,但这杀气却足得很,一只手就把那五大三粗的兵提起来,另一只手还有空去付了钱。
“我叫你看的是这人,”边上的人无奈的说道,“此人名唤张辽,并州雁门人,曾为丁原部将,现乃并州从事,为人豪侠,见此事必然不会不管。”
荀晏眨了眨眼睛,笑道r>
“多谢先生指点。”
“指点谈不上。”
那人淡淡说道。
“敢问先生名讳?”
“无名小卒而已。”
“哦,”荀晏提起了先前买好的酒,放在那人面前,“此酒送予先生罢,在下荀晏,字清恒。”
那人被小郎君杏眼盯了一会儿,这才慢吞吞说道r>
“贾诩,字文和。”
“文和兄似是熟悉那人。”
“一面之缘而已,”贾诩淡淡道,想了想却忍不住添了句,“他们并州人待人接物有些不似常人。”
“啊?”
什么叫待人接物不似常人?
直到离开,荀晏还在寻思这句不明不白的话是什么意思。
快到家时,他突然脚步一顿,猛的抽剑回身。
“且慢且慢!”
伴随着剑鸣声,身后的人猛的往边上一躲,一边有些后怕的喊道。
荀晏一怔。
“将军何事?”
他冷淡问道,看着那刚刚才见过的小将军。
张辽眼神变化莫测,荀晏都不禁有些心里打鼓,难不成是有什么大事?
张辽像是下定了决心,他的耳朵有些泛红,他说道r>
“在下姓张名辽,字文远,如今乃并州从事,年方弱冠,尚未婚配,束身自好,家有薄田几亩。”
“哦。”
荀晏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婚没婚配关我啥事。
“不知,不知荀郎可有尚未婚配的姊妹?”
年轻的小将军羞涩的说道。
荀晏沉默了整整三秒才反应了过来。
你是在窥伺我阿姊还是我外甥女呢?
反正哪个都不成!
他提起手里沽好的酒就往那少年将军脸上砸。
恍惚间荀晏想起了贾诩先前说的话。
他们并州人待人接物不似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