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休朝的惯例,皇帝一早便来到永和宫看望太后,并陪伴太后用膳,两人正在闲聊,却听有人在宫外喧哗,不及询问,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已然飞奔而入,五体投地的匍匐在地,“太后,太后,快救救爹爹。”
定晴一看,竟然是钱贵妃,这孩子自进宫开始便小心翼翼,从不多言,平日里谨小慎微,生怕得罪别人一般,除了常规的请安,若没有宣召,平日里极少见她,今日这般模样,难道又是顾家的那两个孩子?
“怎么了?”太后一边问,一边示意服侍自己的宫女,可是钱贵妃匍匐在地,并没有起身的动向,“怎么了?”
待听钱贵妃一边哭,一边讲完适才发生的一切,满室寂静,众人均感不可思议,钱侍郎不仅仅打了萧贵妃,说的那几句,直如市井泼皮一般。
一阵笑声打破了这寂静,众人目瞪口呆看着太后捧腹大笑,笑了半晌,太后用绢巾拭了拭眼角笑出的眼泪,“这老小子装了二十几年了,终于还是暴露了,先皇在世时,总是说钱谦生这老家伙,自从生了女儿,就转了性,怕刮风,怕下雨,树叶落了都怕砸伤自己的女儿,规行矩步,完全忘记了他是当的在平京城称霸一方的恶霸泼皮,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老家伙今天终于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就连皇帝和钱贵妃都呆住了,温文儒雅的太后竟然说这样的话,“皇帝,你应该不知道吧!这老家伙手上有神宗皇帝的丹书铁券,这是这老家伙陪先皇到边关巡视时,遇到军队哗变,这老家伙拼了老命把先皇从乌金国的叛军手中抢了出来,又背着他翻了两座山,保住了先皇的性命,神宗皇帝问他要什么,他说他什么都不要,神宗皇帝就说,那就封个异姓王吧!再赐丹书铁券,那老家伙藏了这许多年,从不曾拿出来过。”
陪先皇到边关巡视?从乌金国的叛军手中抢出了先皇?这难道是神武之变?那是神武朝最大的一次军变,边关的守军和乌金国的叛军勾结,趁着还是太子的先皇领命到边关酬军的时候发动了军变,先皇的近卫军尽数被杀,先皇沉陷重围,那要多大的勇气和智慧,才能将先皇救出重围,背着先皇翻了两座山……,真没想到啊!被顾家姐弟欺负的人,竟然有这般的峥嵘岁月!
“皇帝,这是你的家事,你自己去处理吧!”太后微笑着拈起一颗果子,“这么多年过去,那老家伙从来没有炫耀过自己的功绩,也没有亮出过丹书铁券,这一次他也不会,在很多年前,那老家伙带着还是太子的先皇在平京城为祸一方,先皇在世的时候,一直对这段往事念念不忘,这一次,就当老家伙为先皇实现心愿,你也不该怪他。”
“是,”皇帝起身,皱眉看了看狼狈不堪的钱贵妃,温声道:“你回宫去吧。”
“是啊!贵妃,回宫歇息吧!”太后笑道:“来人,为贵妃梳洗。”
待赶到观雨停,却见顾家两姐弟站在钱侍郎身边,与萧阁老和几个朝臣对峙,说实话,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萧阁老和那几个朝臣明显不是顾家两姐弟的对手,尤其是顾悯,他的眼睛每转动一下,都能感觉萧阁老这边的气焰消退一分。
走到近前,却听钱侍郎神气活现的骂着,“当年老子混迹平京城的时候,你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给执事,不要以为当了阁老,就成了个什么人物,论吵架,论打架,你统统不是老子的对手,再说你养的女儿,除了狐媚惑主,什么都不会,还敢欺负我女儿,她回去照照镜子,她哪根手指,哪根头发比得过我女儿?”
这般的骂法儿,真和市井小民没有半点儿区别,平日里看着还算文雅的钱侍郎,此刻保养得当的脸上满是市井泼皮才会有的笑意,听他骂人如此顺畅,不知道这些话藏在心里藏了多久,再加上他身边两个魔头助阵,更是如虎添翼,看样子,萧阁老这边人多,但半点儿便宜都未占到,还真真的头痛。
皇帝轻咳一声,众人听到声响,转过头,立时跪了一地,只顾悯呆立原地,并未行礼,皇帝也不与他计较,柔声道:“众位爱卿平身。”
待众人起身,皇帝满面淡笑,“朕昨日得了一对玉瓶,正想召阁老进宫品评,今日真真的巧了,进忠,先引阁老先去太极殿吧。”
听皇帝这般说,众人心下如明镜一般,萧阁老一群人立刻告退,跟着进忠逃一般的走了,皇帝这才转头对钱侍郎笑道:“王叔,仔细气坏了身子,朕已令胡太医去钟粹宫为贵妃诊脉,王叔好容易进了宫,适才又落入水中,仔细受了风寒,还是早些回府吧!”
眼珠一转,钱侍郎立刻跪倒行礼谢恩,皇帝转身对顾家姐弟笑了笑,“你们两进宫两月有余,想必是想家了吧!朕命人去告诉郭夫子,许你们三日假如何?”
皆大欢喜的四散,顾不悔一边走,一边对钱侍郎说:“老钱,没想到你这般神勇,竟敢打萧贵妃,还敢骂萧阁老,刚才你骂人,可真真的解气。”
“这算什么?”钱侍郎昂道挺胸,“很多年前,我也算平京一霸,威名不逊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