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的妻子布满皱纹的眼角含着泪边说边替周伯整理着身上的蓑笠,周伯默不作声的弯腰拿起墙角放着的斗笠,穿戴好就急匆匆的顶着大雨出了门。
周伯的妻子伫立在屋檐下,身前是檐上“哗哗”落下的雨帘,望着头也不回地周伯就这般站立了良久。她不是没想过抱怨,可是自打她听见过夜深人静时周伯隐忍的抽泣声后就再也没能说出口……
周伯找来一辆府中的马车,又让班念薇的丫鬟兰香拿了一件保暖的披风跟着他急匆匆地出了门。他看着班念薇长大,自然最是清楚该去哪里找小小姐。
因为暴雨狂风,热闹的顺城大街上不过寥寥数人,大路两侧林立的商铺将置放在街上的招牌物件都收进了檐下,原本被挤占的马路变得宽敞起来。
“驾…”
“驾!”
周伯摔打着马缰从顺城大街快速驶过……
班府议事堂内,班淮南和妻子王氏严肃着脸坐在上座,班淮南搭在案几上的手指时不时敲打着桌面,一旁的王氏抱怨着说道:“真是不让人省心的丫头!脚还没沾地呢,就搞得府里上下鸡飞狗跳的,也不知虞弟媳平日里是怎么教养的。”
班淮南不语。
王氏接着喃喃讷讷的说道:“你之前还担心她身子不好,怕给那送葬路上的阴气冲撞了。我看啊,这丫头命硬得很,指不定…”
说到这里,班淮南倏地偏过头来紧锁着眉头瞪着王氏,斥道:“指不定什么?”
王氏原本的气焰瞬间被压制了下去,心虚的没有接话。
“她一个孩子,刚刚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情,能活着已是不易,岂容得你在背后嚼舌根子。念薇以后也算是你的孩子了,作为母亲你怎可说出这般话来!”
王氏听了这话,一点红从耳边起,须臾涨紫了脸皮,“噌”的从座位上站起,指着班淮南的鼻子骂道:“你说谁嚼舌根子呢!我不过和你说两句都不行了?再说,我可没答应要做她娘。郑氏不是一直吼着想要个女儿嘛,给她养好了呀!”
王氏撂下话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
班淮南也是个惧内的,被王氏这么指着鼻子一骂顿时失了几分骨气,半抬着手指着王氏,支支吾吾最终也没能从牙缝里挤出个字来。
周伯驾驶着马车很快来到了山脚下,正好遇见府内小厮背着班念薇往回赶。
班念薇趴在小厮的背上一动不动,背上盖着不知是哪个小厮的蓑笠,头顶上还有另一个小厮打着的油纸伞。山脚的风虽比不得山头的风大,可拿伞的小厮即使用两只手擒着油纸伞却依旧被吹得摇头晃脑般的来回摆动。
伞尖滑落飘散的雨滴不时地落在班念薇的头上、脸上,班念薇却没有丝毫反应。
“吁~~~”
周伯急刹住马车,矫健的跳下车来。他从小厮的背上接过满身泥泞的班念薇抱在怀里,看着脸色惨白已经昏厥的班念薇,焦急的询问道:“小姐怎么了?”
打伞的小厮一边帮忙撑着伞,一边紧跟周伯的步伐,回应道:“小的也不清楚,我等到的时候,小姐已经晕厥在老爷和夫人的坟前。”
周伯将班念薇交给车内的丫鬟,肃道:“照顾好小姐!”
班念薇的衣服虽然已经湿透而且全是泥巴黄土,可眼下哪里去寻换洗的衣服,丫鬟只好用带来的披风将班念薇裹了起来抱在怀中,希望能让班念薇稍微暖和一点。
周伯关了车门,回过头来眼神示意身后撑伞的小厮淡道:“你跟我坐车,其余人自行回府。”
撑伞的小厮与众人颔首应道:“是”
“坐好了!”
周伯大喊一声,扬鞭一甩,马受惊连带着车急蹿了出去。在周伯的吆喝声中,马蹄飞快,身后的一众小厮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中。
马车进城没多久就在最靠近医馆的交叉路口停了下来。周伯命一起坐车回来的小厮下车去请郎中来府中替小姐看病,自己先行带着小姐回府换洗一身污垢冷衣。
班念薇回来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府宅。
西宅内,郑氏正粉妆黛面的坐在铜镜前欣赏着头上新买来的金簪。
“哎,你说班念薇咋还有勇气活着呢。这要是我,肯定早就头撞南墙随着爹娘去了。”
班志明眼睛盯着棋局,手里捏搓着一颗黑子,淡淡的回道:“俗话说的好呀,好死不如赖活着……”
郑氏头顶着金簪开心地转过头来,笑着说道:“好看吗?”
班志明浅浅瞟了一眼,敷衍的回应道:“嗯嗯,好看。”
同样的话,这已经是她今天问的第五遍了。自打他俩的小儿子班广嗣过继到了班志成的名下后,郑氏花钱便有了底气,采买的单子日日不绝的送进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