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来还担心刘章能否走上去,半路扭头瞧一眼。
刘章虽然气喘吁吁,但没有一点喊累放弃的意思,而段山柏不紧不慢跟在小孩儿身后,不带一声催促,甚至一只手挡在他的后背,生怕这孩子重心不稳往后倾倒。
倒是个会关心人的。
这人平日虽然有些喜怒无常的意思,不过见自己顶着大太阳便带来遮阳的叶子,还对孩子关心有加。对着自己这个不算熟悉的人他都如此关照,若以后娶妻生子,那他妻儿定是世上运气最好的。
想着,许遂行抬起的脚步猝然放下,同时腰背不受控制的弯曲,下一秒他听到身后人稍微惊慌的气声,迅速挺起后背,抬脚往前——方才不知怎么,心脏像被什么穿了过去,传来一瞬奇异的疼痛。
“哥”
“我没事。”许遂行暗暗往心脏处探查,没探查出任何异样,也没打算将这莫名其妙的疼痛告诉旁人,揪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方才前面有只虫子罢,现在已经飞走了。”
后头看不清情况的段山柏信了,与许遂行最近的雀儿可是不信的,它就站在许遂行肩上,什么会飞的虫子,它是瞧也没瞧见。
但它主子怎么会顿上一顿,它倒是想不明白了。
暗暗琢磨片刻,它见周边越发熟悉,垂首叼起许遂行一缕头发,稍稍拉扯,随后扇动翅膀,放下头发,飞离许遂行的肩膀,率先向山顶飞去。
刘章抬头看看鸟儿,说:“有翅膀真好。”
“是想飞吗?”许遂行回头问。
“有点。”刘章点头道。
许遂行:“你若想飞,那可以选择到青云派学御剑飞行,青云派在东南方,下山后若是顺路,我还能捎你一程,若不顺路,我就托宗门师弟将你护送过去。”
刘章忽是苦着小脸说:“那我不想飞了。”
“怎么?”
“我想跟着你们。”刘章眨动眼皮,大喘着气,继续跟着许遂行的步子往上走,踩到了第一块窄小的石砖,“遂行哥哥或者段哥哥,不过我最想跟着你们两个。”
这倒是童言无忌了。
许遂行带着些苦笑,扭身将爬得大喘气的小孩抱起,脚底踩的石砖越发宽大,想来是快到云剑宗门前了,“我俩可不会一直一起走,我同他不过半路遇上、一道走了一程,之后到底是要分开的,不过在此之前,要将你安顿好。”
听着,刘章越过许遂行的肩膀去看后头的段山柏。
段山柏脸上本没有表情,可不知怎的,刘章好像在他脸上看到一丝难过。
他在难过什么呢?
刘章不懂,但也没问,他总觉得这个时候不该去问一句“为何”。
抵达云剑宗大门时天几乎要黑了,天边还剩一道余晖维持着光亮,恰好照完他们上山的最后一段路,踩上最后一步石阶,便迎来雀儿扑脸的冲击。
许遂行急忙将刘章放下,同时接住往下掉的小麻雀。
狐疑未出,紧接着他便看见宗门结界内冲出几个个子不高的人影,瞧着和刘章差不多年级。
他们嬉闹一路,其中一个看见许遂行时眸光一闪,对着身旁伙伴就喊道:“我就说遂行师兄回来了,不然雀儿怎么会回来!”
其余几个都不用他提醒,已经像雀儿那般冲向了许遂行,一个劲儿地扎到许遂行身旁,叽叽喳喳的活像等食的雏鸟。
他们一个问他怎么这么久不回来,一个问他这些日子到哪去了,还有一个已经泪眼婆娑,说是想他想得紧。
正要抚慰一番这堆小师弟,许遂行骤然察觉到一阵浓烈杀意靠近,抬眸一瞬他看见一道剑气劈开罡风,向他直直冲来。
他反手往两旁阵出气压,将孩子们疏散至两边,随即踩风连连后退,打算退到阶梯之下,避开这道要人性命的剑气。
倒退到石阶边上,后腰处倏然被人顶住,他心道一句不好,余光却瞅见有剑光闪过——原来待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人不知何时拔了剑,扫出一道威力相当的剑气,同时在两边孩子身前立下一道防护结界。
两道剑气相交碰撞,在一刹间炸出一阵气浪,孩子们面前的结界应声破裂,石阶与树林中的尘土与落叶被气浪掀起,抵挡了所有视线。
抵在后腰上的手不知何时环住了他的腰,对方环着他稍稍挪动位置,挡下气浪的同时松开了手,提剑冲至漫天尘灰之中。
“锵!”
一道明显的火花闪在尘灰中央,双剑相碰,剑鸣外散,尘灰向着四面八方散开,又终于落下。
许遂行这才看清那带着浓浓杀意的人是谁。
那人发冠端正,身着云剑宗大弟子的青白服饰,脸上有几道浅浅的皱纹,他手握一柄已生灵的长宁剑,轻而易举挡住段山柏的反击,眼眸冷冷扫向站在段山柏之后的许遂行,语气一样冰冷,其中还夹杂着几分愤怒。
“你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竟敢占我师弟躯体!”
那是比他的大师兄,程玄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