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胜自然也理解这话中的意思,顺着话接着说:“也是。那我跟着长官去吧?”然后转向妻子说:“你就在家守着,万一孩子回来了家里可不能没人。”
妻子含泪点点头。
“我也去。”林诚沙哑地说。
齐连:“我也去。”
叶湑见另外两位一脸畏怕的样子,理解说:“现在人已经够了,再多也不方便。”
“那就我们四人去。”竹胜说。
确定好后,剩下两位很显然地放松下来,整个人倏然就松懈开,就像卸下背上负担的重大包袱,如释重负。
在叶湑脑海里迅速闪过旧时的片段,老师宣告出表单上的学生名字,没有被念到名字同学的脸上立刻扬起庆幸的笑容,嘴角里有着藏不住的暗喜和欢呼。而不幸被喊到的同学仿如深处死境,被死神判处极刑一般。
叶湑在想那时他的表情是怎样的,好像毫无所谓,无所畏惧。
从沙滩上到环岛公路后,他们四个人跟着其他人顺路往西走几里后,在分叉路口就分离了。
他们正面对的小径路铺就着水泥,但由于少有人经过外加不修剪的缘故,两边的杂草已经肆无忌惮地疯长到破裂的路中,明目张胆拦住在他们面前。
沿路的路灯也是半坏不坏,太阳能板在上面半死不活地躺着,奄奄一息,以至于路灯在这里苟延残喘,以不常规的频率毫无章法地跳闪着。
绵延蜿蜒的长路缓缓向上,大片的暗色覆盖在这斜缓的山坡间,看不见顶端的任何建筑物,在那里根本没有一丝光源可以容许他们探见。
黑暗、荒废、孤空,明晃晃地悬挂在这片上空。
叶湑驻足在这条路的最这边,眺望向这条路的最那边,他若有所思地以很低的声音问了句:“这路有名字吗?”
齐连还是听见了,转身回头说:“喧路。”然后指了指被杂草掩住的已经腐朽的木牌,木牌残缺一角,消了色的墨迹隐隐约约书着“喧路”二字。
竹胜闻声说起岛上人对这条路名的解读:“是啊,喧是喧哗的意思,这路以往都是人声鼎沸,人来人往的,哪像如今……”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转了话头,改口愁丧道:“还是先找找我家姑娘。”
“我领路吧。”一直没有动响的林诚主动说。
“那我垫后。”叶湑说。
四人在影影绰绰光线的映照下成列地走在喧路上,几人都没有说话,静谧的气流在他们头顶上方平缓地流动。路灯斜拉着人影拖拽在裂缝横生的水泥路上,扭曲的黑影被杂草掰弄得不成形,像皱巴一团的剪影纸。
叶湑走在最后方有意留意后面的动静,不知不觉中,走了已有三里路,身后延绵的路变得朦胧不清。
越往前走,叶湑回头看后方的频率越多,准确点来说不是后方,而是起始点。在走到下一盏路灯下时,叶湑突然转身回头定在原地,努力借着头上微弱的光望向起始点处。
明明是模糊不清,可叶湑却觉得有人正站在那,一直看向他的这边,他隐隐觉得那人曾经见过。
“怎么了吗?”走在第二个的竹胜问。
“没有。”叶湑回转过身,准备继续往前走,但面前只剩下竹胜、齐连两人,“林诚呢?”
竹胜扭头回看,惊惶不已:“,他、他刚刚还在的。”
“是的。”齐连应和说。
“无缘无故的消失?”叶湑狐疑地扫看过面前这两人,在眼角余光掠过地面时,浑身不禁打颤。
曲折破开的水泥路上有杂草丛生的细影,和两个身影。根据距离和大致的身型判断,这两个身影是叶湑和齐连的,而没有发现那位要找失踪女儿人的影子。
万物皆有影,唯冥鬼未有。
……
所以,竹胜是?
冥鬼。
叶湑感觉不可思议,同时夹杂着无以言表的失落,涌上一种江水付诸东流的落寞感。原先对人抱有的某种善意也被冲泻而走,重新被打回旧时的彼岸。
“竹月真的失踪了吗?”叶湑面色冷清,冷然问道。
此时的他看起来被拢上层薄冰,袭人的凉意从四周悄然升起,在看不见的空气里胡乱地狂搅。
齐连:“暂时不确定。”
“他是谁?”叶湑直直看向竹胜。
竹胜眼神慌乱无措,惊恐不安,像是被抓包的扒手,想试着去辩解、去逃离。
齐连看向竹胜,从上到下扫视一通,“本名竹胜,37岁,身份为冥鬼。”
板正的腔调,不改的面色,齐连从头到脚都不是系统内那些npc该有的样子。
叶湑:“那你呢?”
齐连就像踩着程序线,一五一十回应:“齐连,报废的系统程序。”
“谢谢。”叶湑淡然说,“请问执行长官怎么能离开系统?”
齐连眼睛平视前方,在脑海中进行程序搜寻,大概半分钟后,得到回答:“完成系统设置的死刑缓判任务。”
叶湑:“……”
好吧。
“还有吗?”叶湑问。
齐连很快回答:“没有。”
“你能看到那边的情况吗?”叶湑直接指向喧路的起始点处。
齐连转身看向起始点,停顿数秒后,说:“有一人。本名迟暮,身份为死刑审判长0217。”过了几秒,齐连又开始回答,并更改原先的答案:“未发现异常。”
“谢谢。”叶湑客气道。
迟暮?叶湑心说。
他并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