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笑,”她轻声吐槽着,回头看了一眼晏怀词,很自然地就把头靠过去,“是不是小晏惹你伤心了?我去揍他。”
“没有,”齐年摇摇头,把她手里的袋子提过来,“屏屏,公子卿,他其实是我的弟弟。他本来叫做齐愈之,后来又叫顾飞卿,现在叫晏——”
苏屏总是“小晏、晏医生”地称呼,齐年还不知道小晏叫什么名字。
“晏怀词。”苏屏提醒齐年,“他现在的名字是晏怀词,怀念的怀,念念有词的词。”
冥冥中自有天意,他的姓与雁怡有关,而他的名,与念之有关,好像注定了三人之间一定会有纠葛。
“对,晏怀词。”齐年很认真地说,“无论他是谁,他叫什么名字,他做了什么事,他都是我认定的弟弟。这一点不会改变。”
晏怀词透过厨房的玻璃隔板,看着齐年和苏屏在说悄悄话,一脸怨念,把气都撒在了娃娃菜身上,闷头干活。
秦小茶站在晏怀词旁边,像影视剧里行走的实时弹幕,拍拍唐福禄的肩膀感叹道:“糖葫芦,我怎么觉得我们屏屏和小晏医生也挺般配的,他们谈恋爱应该也很带感,你觉得呢?”
唐福禄摇摇头,依然坚定:“我还是看好我齐哥。”
晏怀词又甩了一记眼神飞刀。
热腾腾的火锅端上来了,苏屏给大家下了肥牛卷、虾滑、毛肚、生菜、腐竹和金针菇,齐年特地买了苏屏家乡的牛肉丸、墨斗丸和鱼册,想着苏屏应该爱吃,也让大伙儿尝个鲜。烟雾缭绕着,大家围坐在一起,开始吃火锅。
晏怀词气鼓鼓地一边盯着苏屏一边往嘴里塞东西吃。
苏屏不忘正事儿,吃了几口后放下筷子:“今天趁着大家都在,开诚布公,来聊聊我们三个人的事情。”
“矛盾点在于你们两个都许过愿,希望和屏屏能修成正果。”秦小茶叹了口气,“可是屏屏只有一个,你们总要有人放下。”
如果能轻易放下,还叫有情痴么?还能叫执念么?
唐福禄接下话茬,严肃起来:“结了前缘,才有来生;同理,今生想要圆满,必须化解前世的情仇。”
他跑到齐年窗台处,拿来了一个多肉盆栽,又刨出来一张纸条,是唐爷爷的字迹:他见了唐爷爷提示的这一张纸条,一下子没说出来话。
齐年上前示意他三缄其口,递上另一张提前备好的另一张纸条。
“空白的。”唐福禄只好勉强欢笑道,“有我爷爷和我墩子在,看来你们的命格已经开始转变了。”
“这是自然。”晏怀词也看出了不妥,却依旧点点头,“葫芦生先生的本事,我一直都很信任。”
苏屏对齐年和晏怀词说道:“你们是彼此重要的人,你们无论对雁怡来说,还是对苏屏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我希望你们平安。”
她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她想要追究晏怀词: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派她去呢?为什么要杀念之呢?
可是公子卿,是念之的弟弟。这些话,或许不该让她来问。
听到她说希望自己平安的时候,晏怀词欲言又止。
齐年送苏屏回去的时候,他还在一直回想着唐福禄从花盆里刨出来的那张纸条。
“弭”是大凶。
他特地打了电话问唐爷爷。
唐爷爷只是叹息,没想到这样快:
“前世你们明暗交替,如影随形,今生就注定相互牵绊,此消彼长。”唐爷爷还补充了一句,“这就是情劫,物极必反,情深不寿。”
执念者是靠着强烈的执念才能转世生存,若执念落空,生命也会随之消逝。
不是所有人都能越挫越勇,也不是所有执念都会被成全。
爱而不得是憾事,人间最是留不住,岂止朱颜辞镜花辞树?
有情人,会因情而生,也会因情而灭。
精神涣散,犹如大雪崩塌。
他会拼尽全力阻止。
晏怀词负责的一位小病人出院了,她的父母本来想送红包的,晏医生好说歹说才推辞掉。
值班的小护士进来给他送家属赠的锦旗和腊梅,敲了好几次的门:“晏医生,晏医生。”
他走神了,想想自己还是犹豫了。
吃火锅时,有些话已经呼之欲出,但他始终没说。
小俞心跑过来,歪着头看他,他把插在瓶子里的腊梅抽出来一枝递给她。
小俞心让他帮忙拆开一个小玩具的包装盒,他一用力,没想到手背上崩出了一道新的血痕,不贴上止血胶带,好像血就一直止不住。
最近总是这样,他只要稍稍用力,身体就会流血受伤,而且凝血功能好像变差了,是因为最近太累了,抵抗力下降了吗?
小俞心说着这几天医院发生的点滴趣事儿,晏怀词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只是漫不经心地听着,时不时回答一两句。
“小晏哥哥,我们老师发了一张防溺水承诺书,想让家长签字,你可以帮我吗?”小俞心指了指回执处的家长签名。
“嗯。”他拿过来看的时候,却看到了不一样的内容,有些恍惚地睁大了眼睛,用力握笔将上面的一行文字涂黑,小俞心站在他面前疑惑地质问他:“为什么要涂黑?”
他手上的那一张纸一下子就不见了,忽然手上的血痕一下子放大了,幻化为一条波涛汹涌的血色江河,淹没了他,他沉入江底,挣扎着要去拿那一张纸,却眼看着它离自己越来越远。
“哥哥,你做噩梦了吗?”小俞心扯了扯衣袖,晏怀词这才回过神来。
原来是一场梦。
小俞心的确从书包里翻出一张防溺水承诺书,要让他签名。
他反复看着,没看出纸张的异样,便快速落笔。
瓶里的腊梅开得正好,而他手上又多了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