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程蓁再没有踏进过这所大学的校门。只记得离开时她告别了舍友,独自一人头也不回的走出校门。大件的行李大多都寄走,只剩下一个小行李箱和一把琴,并不沉重,却感觉被压得喘不过气。
那时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也再也不会见到许鸢,那便没什么可留恋的,所以走的干脆。如今再回来,身旁是那个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的人,程蓁一时间触景生情,步伐顿了顿,轻叹口气,继续若无其事的跟在许鸢身边。
“对不起。”许鸢注意到程蓁的停顿,低声道歉。“当年答应你,会送你出校门,陪你去车站,可我食言了。”
“哦,原来你还记得。”程蓁抿唇一笑,调皮的眨眨眼,“不用道歉,我不怪你,是我当时太冲动。”太冲动,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许下一个不切实际的承诺,把许鸢推远。
“那天其实,我在门口。”许鸢抬眸,指了指校门旁那棵大榆树。“喏,在这后面,一直看你上出租车。”那天她藏的很拙劣,如果当时程蓁回头再望一眼校门,就定能看到许鸢的身影。
但是程蓁没有。
“喔,那天”程蓁看向大榆树,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化成一声叹息:“算了,都过去了。”
并不愉快地回忆,二人一路上都沉默着,不再做声,直到许鸢从包里翻出钥匙,不太自然的打开琴房门,把包放在进门的桌子上,许鸢不敢看程蓁的反应,借口去卫生间,快步溜走。
没有任何变化。
五年,总归要添些什么,丢些什么才对,但没有。这件琴房被它的主人刻意维持着某种状态,说不清是在怀念一个人,还是在等一个人。
程蓁在校期间,学校搬过一次校区,教师琴房重新分配,分给许鸢的这一间在琴房楼三楼的北向,不朝阳,却有一个小小的露台,透过落地窗能看到学校的约会圣地——人工湖和草坪。搬校区的时候许鸢在外地参加长达半个月的会议,是程蓁替她收拾打扫,进行最初的布置。
也正因为如此,许鸢为表达感谢,将原配的钥匙给了程蓁一把,让程蓁和自己共用一间琴房,免去排队抢琴房还不一定抢得到的烦忧。程蓁是个爱倒腾的,就自作主张的为这间琴房添了许多物件。
墙上的装饰画是程蓁一时兴起爱上肌理画,觉得琴房空荡荡的,便挑了一幅自认为最好看的挂在墙上,紫色的沙滩,粉色的海洋,十足十的程式浪漫。挂上之前问过许鸢的意见,许老师嗯了一声说不错,任由程蓁叮叮咣咣的往墙上砸钉子,还在程蓁钉第二颗钉子时,好脾气的帮忙指点:“左边往下一点,唔正了。”
落地窗旁放了一个大号的懒人沙发,紧挨着暖气片。沙发鼓鼓囊囊的,挤挤能坐两个人。程蓁常在这坐着看许鸢弹琴,许鸢则喜欢在这上面睡午觉,偶尔二人还挤在一起,欣赏着外面那些在湖边散步的小情侣。
小小的露台上挂了一个风铃,微风吹过便叮叮铃铃响。露台十分鸡肋,面积太小摆不下桌椅,天热了站在那容易被蚊子咬。春秋天倒是不错,下午三四点钟也能晒到一丝太阳,练琴练累了站起来,端着咖啡去吹吹风,最为舒适不过。
许鸢不是弹钢琴的,偏生学校规定每个教师琴房都应配一架台式钢琴,所以小小的房间钢琴就占了三分之一,许鸢从不弹钢琴,只把钢琴合上琴盖当桌子和谱架用。倒是程蓁偶尔兴致上来,会掀起琴盖弹几首流行的曲子。钢琴上放着几本常用的谱集,还有一个白色的花瓶,一个相框。
花瓶里插着一捧干花,已经干得一碰就掉,还被执着的插在那不肯丢。相框里是二人参加比赛在台上弹二重奏的照片,是当时顾心澜拿相机拍的,二人在聚光灯下穿一黑一白的礼服裙,相互映衬,莫名相配。
不过当年顾心澜给这张照片命名为《黑白双煞》,把这次比赛称为“黑白无常合体打怪”,被程蓁一顿爆锤。不过程蓁对这张照片很是满意,她一直觉得钢琴上空落落的,正好洗出来摆上。
“你还留着这张黑白无常的合照。”程蓁站在钢琴前看着照片,用余光瞥见许鸢回来,笑着指指照片,“也不嫌不吉利?这可是黑白双煞。”
“我是阎王,在办公室里放我下属的照片有何不可。”许鸢甩着手上的水,见她开玩笑,眼角也带上笑意配合着,露出几道妩媚的纹路,看看表,敛起笑容:“等会儿有学生来上课,你安生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