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此去经年,艾夏仍清楚记得初遇纪风的那一天。
那一天南国的小城,正值梅雨过后,阳光照射地面,空气中浮动着潮湿腐朽的味道。
人身处其间,也似乎被水汽侵蚀。
细密密的水珠无处不在,粘在皮肤上,渗入毛孔里。
看不到,甩不脱,逃不掉。
真是讨厌。
艾夏一个人走在塑胶的操场上。
午后,烈日当头。
连聒噪的蝉子都偃旗息鼓,不晓得躲在什么地方,发出微弱的悲鸣。
这是艾夏逃离北国那个国际大都市的第三天。
见到南国夏市阳光的第一天。
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精力。
还有母亲一路上无休无止的责骂、抱怨,唉声叹气,以及歇斯底里。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你还活着?如果不是你我们就不用离开!”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
最应该问为什么的人是我好不好?
只是她已经没有争辩的力气。
连面对都觉得从心底翻上来的累。
逃离,反而成为了馈赠。
以至于此时此刻,艾夏身处烈日之下,蒸笼之中,反而有一种解脱的快感。
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隔着一道铁丝网墙,一个男生叼着根烟,蹲在垃圾桶旁的花坛上。
烟没点着,只含在嘴里,有一下没一下的上下晃动。
他面露不耐,不时的往教学楼出口的方向张望,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花坛背阴,被郁郁葱葱的灌木盖住,遮天蔽日。
如果不注意,很难发现他的身影。
wouldyotillbethere,
wouldyotillcare
手机铃声响起,是gbloss的成名曲holddown。
艾夏换过很多部手机,但手机铃声始终设置为这一首,从没变过。
舒缓的歌曲带着淡淡的阴郁,配合着低沉的男声,如水般缓缓倾来。
也不知道是谁联系她,按理来说应该没有人需要联系她。
如果是学校方面,再有几步就到教学楼了。
如果是其他人——
艾夏懒得掏手机,只跟着手机铃声低低哼唱——
“holddown,baby,holddown……”
女孩声音空灵,很是好听。
铃声锲而不舍,直到歌曲第二遍循环才停止。
艾夏松了口气。
可气刚松到一半,手机又开始响。
艾夏烦躁的从书包掏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是个未知号码。
她掐了,对方又打来。
掐了,又打来。
重复到第三次时,艾夏烦了,按动了接听键。
对方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
声音极大,愣是吼出了免提的效果,在空旷的操场上异常突兀。
“莫艾夏,你去哪里了啊?你知不知道我找你都快找疯了!”
艾夏迅速把手机远离耳朵。
等到对方吼完了,她才小心翼翼的贴近话筒,“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rrythesubscriberyoudialedisbynow,pleaseredialter”
对方:……
说完就打算掐断。
对方似乎预料到她的举动,大吼一声“不要挂,我有话要说!”
声音大的震痛耳膜。
艾夏知道对方的秉性,若是不让他死心,以后恐怕会没完没了。
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和其他人纠缠了。
尤其是千里外的无关人等。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叹了口气,半晌后,说道,“说吧,什么事?”
声音好听却冷淡。
女孩长相清纯,眉目却精致到艳丽,眼睛的形状明明是滚圆的杏眼,眼尾的角度却极为锐利,不拿正眼看人时似乎暗藏锋芒。
她身着白色上衣,红黑色相间格子裙,黑色低跟鞋擦得一尘不染。
胸口处别着一枚蜜蜂形状的胸针,亮晶晶的,看起来价值不菲。
单单站在那里,就与周围破败的一切格格不入。
只是脸太冷了。
手机另一端,男生喋喋不休。
艾夏不用听都知道他会说什么。
“你家里的事已经传来了,是不是真的?”
“你为什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