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段景瑞，段家和洪家的中心。

更重要的是，他的确关心我。一定是他让段景芳找的纪天择。在他心里，他认定了我会听纪天择的话。那就先遂了他的意。

上海滩社交场上又有了爆炸性传闻：从不近女色的纪府大少爷纪天择金屋藏娇，和爱丽丝俱乐部台柱子黛姑娘出双入对。没几日，我和天择的照片便上了报纸的娱乐新闻。

没有想到第一个找上门来的是竞尧。

他清瘦成熟了不少，阳光少年的味道已经退去，添了些儒雅的气度。但是性子一点都没有改变，当着众人，就把我和纪天择急匆匆拉走。

开口就说道：“我不信报纸上说的，我要你们亲口告诉我！”仿佛从来没有分别过，连重逢的客套都没有。我的心里一阵酸涩，他是我亏欠最多的人。

纪师兄说道：“竞尧，我的确和初雪在一起了。”

竞尧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忽然抓住我的手说道：“初雪，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是我先认识你的，是我！”

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挣脱了他，狠心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他安静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对我说道：“我一直告诉自己，再见面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个给你，不管你喜不喜欢。”他把盒子塞到了我手里，转身走了，背影像老了十岁。

我的眼泪忍不住留了下来，打开盒子，是那条钻石手链。纪师兄在身后紧紧扶住我。轻声问我：“你会后悔么？”

我并不知道我还要失去什么，我以为我早已失去了一切。曾经，我想强大起来，靠自己的力量重建家园。虽然梁公馆没有了，但是宜兰还在、太太还在、老爷还在，还有如姨宝川。可是后来……就算家园可以重建起来，可是已经没有家人了。

我会后悔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报仇，我要替宜兰替太太替老爷报仇。

我坐在公寓窗前，触摸着戴在手腕上的钻石手链，仿佛为我定制的一般，眼前又浮现出竞尧的脸，阳光无邪。我把手链摘了下来，锁进了抽屉。

我在家整整睡了三天，没有任何人来打扰我。

段景瑞终于出现了，甚至比我预料得还要早一些。显然是喝了酒，不过没有醉，我让他进了屋。

他坐下盯着我看了一会，我也神色自若盯着他看，他说道：“你这次是有备而来。”我不置可否。

他又说道：“纪天择可以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纪天择给不了你的，我也可以给你。”

我没料到他这么直接，讽刺道：“纪天择说他要娶我。”

他眼神闪了一下，哈哈大笑道：“纪天择娶不了你，他抛不下他那伪君子腐朽的报国之心。”

我惊诧于他洞察人心的敏锐。

接下来他说的让我更是大吃一惊，我听到他清楚说道：“但是我可以娶你，就算你想要我的命！”

说完，他就翘起二郎腿看着我，眼里带着嘲弄和戏谑。我的心漏跳了一拍。这个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剧本，我模拟了很多种可能，但是我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

他似乎很满意，起身说道：“从此以后，我不想再看到纪天择出现在你面前。”然后关门离去。

我不知道自己在屋里坐了多久。这么久以来，我都在为接近段景瑞做准备，筹划着如何出现在他的面前，如何打消他的戒备，如何迷惑他的心智，可是他居然就这样轻易让我去到他身边，我一下子由主动变被动，完全不清楚他究竟想要干什么了。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我放弃，那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没有了意义，我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是什么。我不知道失去了复仇的目标，我的人生该如何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