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君跟在谢瞻后面,行了数十步,左转穿过垂花门,进到内院。
谢府恢弘华丽,高亭大榭,阆苑瑶台,疏密有致,搜神夺巧。
行至谢府花园处,隐隐约约有女子的欢声笑语传来。
“这是上等的翡翠吧!春莺你这镯子哪儿来的?”
春莺?
窈君步伐顿住,思绪飘回了前世。春莺是谢府的家生子,爹是谢府的车夫,娘是谢府的厨娘,一家人做事皆勤恳踏实,任劳任怨,深得窈君舅母谢夫人喜爱。
春莺原是个杂役下人,但因为厨艺一绝,又有一张巧嘴,所以谢夫人提拔她成二等丫头,安排到谢瞻底下做事。许是追捧的话听得多了,春莺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前世,窈君堂妹王宛嫁给谢瞻做了正室,春莺心怀不轨想将王宛从正妻之位拉下来,就把主意打到窈君身上来。在一次宴会中,春莺给窈君下毒,欲借此陷害王宛,却误打误撞害死了窈君的二嫂广阳公主。后来东窗事发,窈君问她为何害自己。春莺承认她厌恶她们王家的女子抢走谢瞻的爱,为此才下毒手。
彼时窈君唏嘘不已。如今想来心里却是另一番计较。窈君自问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春莺的事,就因春莺嫉妒之心,便赔上了窈君亲人的性命,这算什么?
窈君记得春莺的声音,她此刻并没有说话,另一个丫鬟叫道:“是不是大郎君送的呀?”
大郎君就是谢瞻。
话落一众丫鬟都哄笑起来。
窈君拉住谢瞻的衣袖,浅浅一笑:“表兄提到你了,你不想听听吗?”
谢瞻停下,回头看窈君,轻轻点头。二人隔着影影绰绰的花草树木,听那些丫鬟们的谈话。
春莺人如其名,她的声音婉转动人,仿佛黄鹂,只听她娇滴滴道:“都是托了主母的洪福。”
其实这玉镯是谢夫人赏赐给她的,说是合她眼缘,待过了年就让谢瞻纳春莺为姨娘。不是通房丫鬟,也不是侍妾,而是仅仅次于正妻的姨娘,春莺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了,是以眼下自我陶醉,得意忘形起来。
这些所谓的“好姐妹”已入不了她的法眼。
春莺话只说了一半,便含羞带怯道:“你们可别拿我寻开心了。”
她这话说得一半一半的,再加上那副娇羞的神情,众人皆浮想联翩,一口咬定是春莺得了谢瞻青睐,那玉镯就是谢瞻送的。
“唉哟唉哟,我们春莺以后要成主子咯!”
窈君从花树的缝隙里看过去,只见春莺但笑不语。
有个酸溜溜的语调道:“春莺不过是个奴婢,最多也就是大郎君的侍妾,这算什么主子?”
春莺忍不住回嘴道:“主母说了,我可以做个姨娘。”
此话一出,那些丫鬟们纷纷赞叹不已。
窈君惊诧地转头看谢瞻,小声地问道:“思远表兄,这可是舅母的意思?”
前世,春莺直到死都是个丫鬟啊。怎的今生却不一样了?
谢瞻绝非贪图美色之人,更是一贯洁身自好,春莺深得谢夫人欢心,思来想去只能是谢夫人的意思了。
谢瞻微微颔首:“多半是。”
有个声音夸张地说道:“春莺姐,你可真有本事,居然可以嫁给大郎君。我听别人说,外面多少女郎想嫁给大郎君都被拒之门外了呢。”
“我看哪,是春莺的运气好,我们这么多丫鬟,主母偏偏看上了她,可不就是命好嘛。”
有人应和道:“可不是,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麻雀变凤凰吧。”
另一个声音不屑道:“若是你同春莺一样,既有一手好厨艺,又能讨得主母欢心,说不定你也可以。”
有人哀怨道:“这辈子是不可能了,还是等等下辈子吧。”
“下辈子啊,投个好胎,若是能有个世家出身,何愁找不到好郎君?”
“还真是,我跟你们说啊,昨儿个我经过郎主的书房,隐隐约约听到他说要让大郎君和王家的女郎联姻。”
“啊,是之前生怪病的王家女郎吗?”
“是啊是啊。”
春莺回嘴,掩盖不了语气里的嫉妒之意:“大郎君喜不喜欢她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