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
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
荷花,是王宛最喜欢的东西。因为看到荷花,她就会想起姨娘……不,阿娘。阿娘最喜欢荷花了,每逢夏季,阿娘便会采摘荷花给她做荷花糕,而荷叶,也可以做成荷叶鸡,到了夏末秋初莲子成熟之时,阿娘还会采摘莲子给她做莲子羹……
阿娘多好的一个人啊,可悲的是遇上她那样一个父亲!
她没告诉窈君的是,阿娘其实是被她的父亲活活打死的……
王宛看着眼前的满池荷花,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
所幸那些贵女们现在忙着和郎君们谈笑风声,赏荷宴名存实亡,不过也好,这样就没有人注意到她在此处默默哭泣。
“皎皎?……”
忽而背后传来一个温润的男子声音,王宛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只见来人仪表堂堂,雅人深致。王宛为数不多能跟着自家父亲赴宴的时候,遥遥见过几次,是故识得他,此人乃陈郡谢氏谢司徒的嫡长子谢瞻。
此等男女相看的宴会谢瞻素来不放在眼里,他一向自律自持,觉得此类宴会乃男女放纵之机会,有辱斯文。只是他听说皎皎也出席,这才出席。虽说皎皎已许配给武陵王,但只要他能见上皎皎一面,已是足矣。
谢瞻鄙视这样怯懦的自己,明明可以以表兄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拜访王府,可是他害怕她的拒绝。就好像这么多年来,每次他的上门拜访,十有八九会被皎皎拒绝。
从前便不愿见他了,何况有了婚约呢?
谢瞻自嘲一笑,心事重重地自饮自酌,并未参与郎君们的谈话。他们无非是说些浑话,哪家女郎肌肤最白,哪家女郎最有风情,哪家女郎权势最大……
正当他将壶中酒一饮而尽之时,忽而一个小厮快步经过他的身旁,谢瞻觉得手中似乎被塞了什么东西。他摊开右手,果不其然,多了个卷起来的小纸条。他将纸条展开,只见其上书几个字:荷花池见。
纸条并未落款何人,方才那小厮他也从未见过。谢瞻虽疑云满腹,但还是决计前往荷花池一探究竟。他远远地就看见荷花池旁有一女子,见其衣着打扮与身形颇似皎皎,心下一紧,加快了脚步。
难道是皎皎约我?
谢瞻酒意上涌,以为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待走近后也不曾仔细看清,便不由自主地喊出了皎皎的名字。
只可惜,现实是最好的醒酒汤。对方转过脸来,不是皎皎,而是王宛。
“原来是宛妹啊。”谢瞻略略失落地打了个招呼,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宛妹为何在此处?可是你约我过来?”
又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便从怀中拿出一方锦帕递给了她。此时的王宛,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哭鼻子的小孩子罢了。
王宛接过他的锦帕,其上绣着兰花的图案,边角处还绣了一个小小的“瞻”字。她从小到大就不受待见,对她来说这是突如其来的关心,实在是令她受宠若惊。她心中感动,擦了擦眼泪,摇摇头道:“我瞧见这荷花池安静,便想过来看看。谢郎君何出此言?”
谢瞻张口欲言,本想将纸条一事告知王宛,却转了念头,道:“没什么,我就是问问。”
王宛应了一声,许是之前她在地上蹲得久了,眼下一站起来,一时之间竟头晕目眩,将要摔倒,谢瞻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他那句“你没事吧?”还未问出声,只听得一声暴喝:“哪里来的小蹄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此处勾勾搭搭!”
南康长公主的女儿长宁郡主桓熹气势汹汹地奔了过来,一身桃红色的衣裙衬得她仿佛一团移动的火焰。
谢瞻早已放开王宛,听到桓熹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反问道:“我与表妹清清白白,郡主何故凭空污蔑,口出秽语?”
桓熹冷哼一声,道:“明明是我约你在先,岂料竟被这小蹄子捷足先登!”她恶狠狠地瞪着王宛:“你还想跟我抢男人不成!”
“原来是你!”谢瞻吃惊道。
王宛小脸苍白:“郡、郡主,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桓熹似怨似嗔道:“谢郎,你可还记得上次在珍宝阁之时,我说了,下次见面你要给我一个大礼!”
谢瞻肃容,冷冷拒绝道:“郡主说是说了。可谢某没答应。”
“你……我不管我不管!既然你来到这荷花池,那就是应了我的邀约。今日你必须陪我玩到尽兴!”桓熹丝毫不在意男女有别,骄横地说出这番话,甚至还想上前挽住谢瞻的胳膊,却被他躲开了。
“郡主未免蛮不讲理。”谢瞻冰冷的眸光直直盯着桓熹,心想怎会有如此嚣张跋扈的女子?“谢某并不知道那纸条是郡主写的。郡主欺骗在先,怎能说是答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