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往银铺去,蔡婆子惯爱说长道短,便与黎娘子打听起旧事:“你原先相好的那个,如何不娶你?女人家名声毁了,亲事多艰难。”
这话如一记重拳捶在黎娘子心上,她霎时面色僵硬,好半晌才嗫嚅道:“姨母说的什么糊涂话,我并没有什么相好的人。”
蔡婆子斜睨她一眼,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我还道你从前不开眼,被哪家的小子哄骗了身子去。天可怜见,白受这番莫大的冤屈,可见苍天无眼。幸而遇到老婆子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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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宪出门时,恰见王琨竟候在门房处,一见她便迎出来,笑道:“还有两刻才开宴,公主是要提前过去么?”
他笑容和煦,态度拿捏得恰到好处,不见谄媚之色,却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这样一个人肯鞍前马后操持在侧,无疑叫人心生好感,想要倚重于他。
只是有孙曦的红毛丹在前,刘宪疑心他别有所图,因此蹙起眉尖,目光有两分警惕。
王琨这些年来,察言观色已是根植于骨子里的本能。立时就察觉到新安公主神色有些不对,刘宪恐怕识穿了他的意图。
他做事情向来不着痕迹,想必刘宪即使有所怀疑,也没有证据指摘。他自然不必上赶着去解释什么,为博取她的好感,又与她提起谢慎来。
“谢大人就住在衙署附近不远,他一个人住,往日惯常爱在衙署里搭伙,不如去请他来,一道用午膳。”
刘宪原就要出门寻谢慎,本打算让门房领路,见他主动提起,也有心想验证他嘴里的话究竟有几句是真,因此点点头,两个人一道骑马出门。
谢慎住得不远,只是家中大门紧闭,敲了许久的门,并无人应。
二人等在他门前台阶下,因为陌生,王琨寒暄之话说尽,刘宪态度始终不冷不热,一时无话冷了场,只听得鸣蝉聒噪,场面有些尴尬。
刘宪百无聊赖下了马,旁若无人坐在台阶上,用马策戳石阶缝隙里的杂草,漫不经心问王琨:“你不是与谢慎交情颇深?如何也吃了闭门羹?”
王琨牵着马,一脚搭在石阶上,并未与她辩解,只是垂目细看她。
初见时,这位新安公主无疑是皎若明珠一般的存在,鬓发如墨,眉目虽昳丽,却有一股干练飒爽的英气在,风尘仆仆的甲胄之下,除了身板不若男子强壮扎实,与一众将士相比,看不出多大的区别。
可这会子,她才梳洗沐浴过,长发全都用玉簪挽在脑后,一身薄柿色的窄袖骑装,瞧着清新又利落,有股子说不出的风流婉转,顾盼之间带着惑人心神的勾魂摄魄。
对着旁的男子一副漫不经心,率性而为的模样。可为见谢慎,看似简单的装束里,领口簪了一朵馥郁的白兰花,露出底下一抹天青色绣凤凰的兜衣,骑装的腰身收得细细的,衬得胸前玲珑浮凸,尽显女子净妍美好的身段。
十年未见的人,也不知为何就得她垂青,不顾女子的矜持和身份,巴巴地跑到人家门口石阶上坐着。
可这样,谢慎就能为之神魂颠倒,不计前嫌,领受她这一番盛情,对她生出好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