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模糊的绯红月光,如若婚宴纱账,满地污血,胜过酒香。
月光下的女孩分明杀了这么多人,半边鲜血的脸庞却并不渗人。女孩呼出丝丝白气,余织屿注意到她嘴唇的形状很是漂亮。
那半张清瘦的侧脸,白皙干净得像家中的麦粉。她的眼里没有情绪,仿佛方才的杀戮,不过也是稀松平常的饭食之事。
少女望过来,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映着她苍白羸弱的脸。余织屿露出一个有些牵强的笑容。
她后悔了,眼前的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满地的尸体就是现实。她这又是在干什么呢?
向伊没等到她的话,准备走了。
看到她决然地离开,余织屿却忽地心悸,她按着如擂鼓的心跳,眼前急出了泪那般,指缝中的布衣渗了血,又滑走了。
“不……我知道你。”
向伊回头,将魔刀举到女孩面前。果然见她慌张地后退,惊恐地盯着刀刃,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
她却像发现了什么趣事,裂开嘴角,沙哑地笑出声来。
“呵呵……”
余织屿白着小脸,迷茫四顾。眼眶的泪已经干了,凉凉地刺痛眼球。
“你想被我杀掉吗?”向伊扬了扬漆黑的魔刀,将血滴弹到女孩姣好的面容上。
她笑弯了眼睛,斯文秀气的脸在血与月光的衬映下,渗透出些许可怕的妖魔之气。
余织屿一时恐惧得无法呼吸,她睁大酸胀异常的眼,孩童那般无措地张着嘴,吸入妖魔周身的煞气。
魔刀被随手刺进一旁的死尸里,满身魔气的少女歪着脑袋,一指沾了沾脸旁半干的血液,点到了嘴唇上。
她便怔怔地盯着那抹殷红的唇色,仿若陷入了痴迷。
向伊便觉得有趣,低沉的声音忽然变得轻快了,话音里洋溢着某种喜悦。
“不对……”
离得近了,余织屿便看到,少女拧成一股的头发如同一条黑蛇,从纤巧的脖侧滑落,来到她洁白的衣襟上。冰凉之意带来危险。
余织屿的心有些刺痛,却并非因此。
她不再直视妖魔的眼眸,却被温热的煞气弄得脸颊微红,气息也不稳了。
或许是怕的吧……
耳廓仿佛被蛇信子舔舐戏谑着,被那颤动的尾音骚扰得发痒。
“你要如何报复我呢,我的小妈?”
小妈?余织屿傻愣愣地呆着,瞪大了漂亮的眼睛。
在她眼里,自己是父亲最小的侧室……
看到女孩眼里漫起的湿润,向伊自知做的有点过了,站起来清咳了一声。说的话好像刚刚做坏事的不是她一样。
“那个人已经入土为安了,你也不必在此多留,我都没打算给他尽孝来着……”
当然,她可是弑父的元凶,早早逃走方为上策。
看着低着头默声抹泪的少女,她又蹲下来,很是无所谓地说:
“小妈,我带你走吧。”
“啊?”
余织屿呆呆地,将双手浸到清澈的血泊里,抓住身边的衣服。
我带你走吧。
我带你走吧……
她晕乎乎地,耳边已经没有其他声音了,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像话本里的侠士那般,那人乘着七彩祥云,月下而来,来到她跟前……
余织屿发出细小的抽噎声,纤长的睫羽上,沾了些晶莹剔透的细小泪珠,看着特别漂亮。
不过向伊看不懂女人的心,她急着下山,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了,一把将人抓起来。
“等等!”
余织屿惊叫一声,却看到少女拔出魔刀,露出满是邪气的嬉笑。
“我知道你是天生炉鼎,和我在一起没事儿。”
炉鼎……余织屿听到这两个就浑身不舒服,但她又说在一起……
虽然知道女孩说的不是一回事,她还是为此有点儿高兴的。
不过她的意思,是下山之后就会离开吧。
余织屿低着头,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仿佛一个不会说话的木偶。
她看到向伊轻车熟路地,在青云殿里迷宫般的长廊里走着,想必之前就有来此探路,不需要问她了。
余织屿更加没有话了,她本来就因为没法修炼的体质,与惹人注目的容貌,在宗门里遭到诸多非议。
就算离开这里,之后要怎么办呢?
容不得她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