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烟深才十四岁,但是已经比陆珉川高出几厘米,加上邢烟深后天养成的混混气质,现场的气氛更是吓人。
本来这种时候应该是三个人揉作一团、你打架我劝架。但是陆熙攘没有任何要拦的意思。
陆熙攘盯着陆珉川好一会儿。
陆熙攘的眼睛灰蒙蒙的,伤感且沉重。但是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十分深邃,不自觉地会产生一种恐惧感。
“首先,我不是同性恋。”
他看向邢烟深:“他也不是。”
“其次,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我,我不会觉得你在认错。”陆熙攘说,“我会觉得你很拎不清。你收养我,我感恩你。这是一码事。”
他是在没有情绪地去讲这些,像是在讲谁谁谁的故事,提起来不痛不痒。
“但是你再三骚扰我,并且屡次认错都没有想改的意思。这是另一码事。”
凉风鼓噪,把枝上的蝉吹得舒服了,懒懒散散地叫唤了几声。
喧极生寂。
陆熙攘说:“我离高考还有三个月。到高考为止,我不会让你操心。”
“但也不要来骚扰我。各种意义上的。”最后留了一句。
从上楼到房间,陆熙攘一句话都没说,倒是邢烟深像是犯了多动症。
陆珉川最后颤抖着留了句“好”,除此之外没别的话了。也不知道是在为哪件事颤抖。
“想问什么都可以。”陆熙攘转头看向邢烟深,“我不介意。”
被戳穿的邢烟深同学反倒一句话不敢说,抿紧了嘴唇,少见地安静了下来,默默帮他铺床单。
陆熙攘捞起一只被套和枕芯,慢慢把枕芯挤进去:“我没有亲生爸妈,陆珉川是我养父。他在我六岁的时候收养我。他有恋童癖。这就是事情的原因。”
简单的几个短句概括了陆熙攘称得上悲哀的人生的前十七年。邢烟深因为吃惊而微微张开了嘴,而后把床单抖地“哗啦哗啦”响,气势像是要一路追到陆珉川家不套麻袋直接把他打一顿。
良久两个人都没说话。陆熙攘感觉有点缺氧,像是被埋进被子里的一粒棉絮,浮浮沉沉,上不去落不下。
“陆熙攘。”这是邢烟深第一次叫他全名,语气听起来很严肃。
陆熙攘手上动作顿了顿,应声:“嗯?”
对面沉寂了一会儿,像是仔细思考了很久:“我以后可以保护你么?”
没想到是因为这个事情叫他全名。陆熙攘没忍住,刻意想逗他,看看这小孩还能说出什么话来:“你确定吗?我的事情很棘手。”
邢烟深这小孩,太傻太单纯。
邢烟深很郑重地“嗯”了声,而后才发觉过来:“你别笑啊……我的意思是,下次我再见到他我先给他灌上瓶水。”
邢烟深平时跟那些狐朋狗友没心没肺惯了,意识到陆熙攘可能不知道他“半瓶水”的故事:“这个就是……”
没想到陆熙攘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个。”
邢烟深有点惊讶:“你知道?”
陆熙攘说:“今天才听说的。说是你跟外校校霸打架的时候灌了他半瓶水,把他灌倒了。”
邢烟深听后愣了愣,而后仰着头笑几声:“也是哦,你不知道才是奇怪。那群颠趴天天叫我半瓶。”
夜的深处,只有零碎的星子还有着生命力,闪烁的频率像心跳声。
窒息感消了大半。
“今天还是谢谢你。”陆熙攘手顿了顿,继续闷头整理着已经够整齐的被子。
“嗯。”邢烟深笑了笑,“我这人特仗义。”
陆熙攘的手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