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明珠有泪(2 / 2)

Wrong Choice 杏仁好吃不 2679 字 2022-08-17

“一个故事换一个故事,你让我说我就说了,我现在问你,你难道不答吗?礼尚往来,你这样对我好不公平啊。”蓝玉生继续说道,以一种偷换概念的方式。

他对这件事故事并没有多少求知欲,他只是见她郁闷,便觉得自己也有些心烦,他不明白这种情绪的来源,只知道如果他开心了,自己的心情也一定会好转。

“我……”冼沧明犹豫不决。

“那我慢慢说吧。”她想了一会儿,展颜一笑,开始将这个故事娓娓道来。

冼沧明很小的时候,约莫三岁,原本和睦的家分裂了,她对这一切早有预感了,因为她的爸爸妈妈见面只会吵架,爸爸不喜欢回家,妈妈也有了自己的男朋友。

“冼濡!明明结婚前你不是这样的!”尹美洁喊到。

“我结婚前也没想过有的人婚后会这么无理取闹。”冼濡说话时很平静,根本不屑自己面前女人的叫骂。

“你真是有种啊!骗我,都t是骗我,你一个死骗子,为了家产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尹美洁看见他这么无所谓的样子怒炎更升了几分。

“你肚子里的宝宝还挺健康的啊。”他的反问字里行间早就充满笃定,神色轻蔑。

“是又怎么样!现在才六个月,很快我就有一个和真正爱我的人的孩子了。”

“看来我应该恭喜一下。”

“呵!我们现在都过不下去了,离婚吧!”尹美洁怒不可遏,美目阴毒。

被关在房间里的冼沧明什么都做不了,在他们的争执声里,发抖抽咽。

房门被打开的时候,她以为爸爸妈妈终于愿意理她了,她一从幼儿园放学就被关进了房间,现在肚子真的好饿好饿。

没想到迎来的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她身体瞬间站不稳,眼角磕到了桌角,血汩汩而下,幼小身躯只能蜷缩在地上,她的哭声越来越大,泪和血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女人看见地上的小孩开始嚎啕大哭,开始歇斯底里的辱骂。

“你这个东西,一看就是和爸一样的贱种!”

“不知廉耻!”

“你还是早点得艾滋去死吧!”

她浑浑噩噩,只知道那个时候自己已经不省人事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早就被分好了去处。

听那些大人说,妈妈根本没要自己的抚养权,她说,这个孩子就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腐肉,扔了就自然没有捡回来的道理。而爸爸不争不抢,无所谓,小小的冼沧明知道,他不喜欢也不想要自己。

最后,法官判决自己的抚养权归父亲。

她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像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物品,被人推来攘去,生怕和自己扯上一点关系。自己又想失去自由的傀儡,去留也不过就是他们随随便便的一句话。

冼濡虽然不喜欢冼沧明,但对她的要求十分严苛,四岁开始学礼,五岁练习钢琴,六岁练舞。

六岁那年,冼沧明有一场比较钢琴比赛。冼濡逼着她练习,她练得手指都酸了,冼濡还是不满意。

冼沧明红着眼眶,泪水已经在打转了,她小心翼翼地请求,“爸爸,我好累啊,肚子也有点饿,我们能不能先吃个饭,休息一会儿?”

冼濡给了她一记眼刀,冷漠地开口:“连柴可夫斯基的《小圆舞曲》你都弹不好,没有资格提出这个要求。”

“可是,可是对现在的我来说,这明明就超纲了。”声音小小的,充满了害怕和不坚定。冼沧明的泪水最终还是缺堤,止不住的往下流。

“你想要休息是吗?”冼濡看着她满脸的泪水,不禁皱眉,强硬地拉起她,冼沧明是害怕的,用力掰开他的手,无果。

冼沧明一个六岁的小孩,怎么会有抵抗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呢。

冼濡一路将她拖到房间门口,他按照惯例,把她关进房间,把灯都关闭,在这个昏暗可怖的房间里,她拼命的哭,但是没有人会给她打开一盏灯,无尽的黑暗和恐惧将她笼罩,她多希望有神明来,将她救赎。

她好像被神明遗忘在这个世界里了,她想,是因为自己不乖吗?

等饿得受不了了,她拍门告诉外面的人,自己愿意练了。“爸爸,我练!”冼沧明声音已经哑了,哭过的眼睛像两颗发肿的核桃。

比赛那天,她披着勉强的笑容在台上弹奏这首欢快的舞曲,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个欢乐中,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并不开心,但他只能和观众们一起沉浸在幸福中,将自己的委屈和痛苦忘记。

她取得了一个不错的成绩。

她原来以为自己如果学好了,冼濡就会开心,会喜欢自己,所以她回回把所有的事情做到最好,考试拿第一,钢琴拿前三,自己的礼仪也被同样苛刻的祖父称赞不已。

冼濡还是不喜欢自己,冼沧明一旦没有第一亦或是犯了错误,他还是会罚她,小时候关在房间里,现在让她在大厅里跪一天,冼沧明早就不渴望得到他的爱了。

她在无止境的学习中将自己的内心麻木,不再渴望被爱,不再愿意去爱。

她的整个童年都是疲倦的,灰暗的。

她就像一颗被遗弃在大海深处的明珠,被迫沉沦,无穷的黑暗和落寞将她包裹,连哭泣都是有罪。

冼沧明以最简单明了的话语讲述着自己的童年,仿佛那些黑暗和压抑与她自己无关,都只是她生命中理所当然存在的一部分一样,不痛不痒。

蓝玉生用手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拍,温柔似水的目光安慰她。

冼沧明感受着他的温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他说出这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他这样的目光很舒服。

唯一清楚的可能就是,他一问,自己就想答了。

课桌上出现了几处泪水,与还未收拾整齐的纸张一起交融汇合,余下滴落过的斑驳。

冼沧明的眼角早就泛红,泪水滴落的时候,她也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伤心。

蓝玉生看着她只觉得心疼,优秀孩子背后是满目疮痍,可所以人都觉得她的成就是理所当然。

“月月,没关系的。没有家人不代表着你,不配被爱,你这样优秀的孩子永远值得被人喜欢。”

“这种事情永远都不是孩子的错,”

“放心,我们是朋友,我会在人山人海的星光里为你呐喊,我们月月是最棒的!”

冼沧明的眼泪早就停止下坠,听完他的话,泪水又开始奔腾。

“月月,没事的,哭出来就好了。”

冼沧明抬手把眼泪擦掉,另一只手在蓝玉生生身上落下一掌,手上力气不大,就是声音有点响,啪的一声,明切地怪罪他。

须臾,她笑了。

像是久旱的大地终于遇见甘霖,害怕黑暗的小孩遇见了神明,那盏不会打开的灯已经亮了。

这个将自己藏得密不透风的小月亮,也露出了不可告人的人一面,将自己的脆弱和盘托出,只因她再一次得到了允许哭的权利。

她想,被他知道了也没那么糟糕。

在这个滚滚红尘中的混沌人间,她短暂地拥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树洞,那些贫瘠昏暗的岁月,有了埋藏的地方。

兵荒马乱有了终结,刻骨铭心也变得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