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千万院(2 / 2)

南飞避北寒 申霄其人 3012 字 2022-08-17

连书南作揖:“抱歉,我迷了路,让虎哥费心了。”

“小事”颇为豪爽。“南弟东西找到没,突然跑开,我反应过来就看不见你人影了。”

“多谢虎哥关心,找到了。”

定要撒个慌。

连书南拿出锦囊,眼角弯弯,千万院的流光溢彩糅合进他双目,明亮动人:“锦囊是父亲遗物,实在重要,只怪我第一次进千万院,见识浅薄,一心放在奇异景色上,结果丢了它都不知道。虎哥千万别往外说,太丢人了。”

四虎听了完全没有怀疑,“放心,虎哥一定保密。千万院容纳川河山脉,我和少爷第一次来也惊叹半天,不丢人。”

说完嘿嘿一笑,大手一拽把连书南拉进宴席。

四虎挑的位置正在殷裘后方,一览所有人,但又在暗处,不易被人看见。估计他是顾及连书南怕生,才选的此处。

莽莽撞撞,了无心机,随便就相信人,还掏心窝子为人家着想,连书南叹了一声,没有殷裘庇护,四虎在人心叵测的殷府不知道会吃多少亏。

此刻,侥幸没吃过亏的四虎,眯着眼笑的正憨。连书南无奈摇头笑笑,顺着四虎目光看过去。

白衣舞女与蝴蝶共舞,身姿轻盈优美。那些蝴蝶似乎被训练过一般,与女子搭配巧妙,翩翩飞舞在她白皙双臂间,如同风吹落的银色花瓣,随着女子舞姿聚聚散散,坠落漂浮。

连书南只匆匆掠几眼,也不得不称奇。

过去几年行乞,许多富贵人家会在当地重要日子里设宴,普通百姓都可去宴上赏歌舞。而这种给全城人看的宴,他们会请最好的舞女,以彰显本家财力人脉。可今日一看,往日所见那些竟无一能比过眼前的舞女,殷府当真不愧为人界第一富。

舞跳的正精彩,突然间,一只酒杯措不及防扔向舞女,连书南提了口气,下一秒蝴蝶缠绕酒杯,舞女顺舞姿拈白衣裙,伸手接住酒杯,转身若白花绽放,银蝶落满黑发,她莞然一笑,仰头饮尽杯中酒。

舞毕。

鸦雀无声。殷裘面有愠色,若不是殷府舞女技艺过人,这一只从天而降的破杯子非得搞砸这曲舞、丢他殷裘面子。到底谁干的!

“啪啪”罪魁祸首不合时宜拍拍手,“佳舞美人难遇。”他走上前将舞女扶起,一派风度翩翩,声音温润:“岂不以琼浆玉液相配?”

一袭青衣,陆子青是也。

“扔酒杯还挺有理哈!”殷裘瞪他。

“呦,殷府少爷鱼目混珠有理,我扔酒杯就无理了。”陆子青打开折扇,轻轻摇着。

“我呸你!血口喷人!小爷怎么就鱼目混珠了!”

“裘爷别赖账,您说请我们赏鹤,结果鹤变成了舞女,可不是鱼目混珠吗。”身着金色缎子衣袍的少年开了口,他一手挑着束发的金丝绸带,一手撑脸,故意不看殷裘,又嘀咕着:“咱们可都看四曲舞了。”

此人汪新,他家汪府与殷府同为商家,财大气粗。但汪府与殷府略有不同,殷府是由殷福禄经营几十载换来的家财万贯,而汪府商人世家,吃的是祖上的家业,故也要比殷府多守份祖上立下的规矩。不过估计也因那多出来的规矩,汪新身材纤细,没像殷裘一样吃成二百斤。

他身旁左边黑袍塑身的代弘也紧跟着随了句:“难不成殷裘的鹤就是舞女变的?”

代弘语气正式,他是真这样以为。

哄堂大笑,殷裘红了脸褪去怒色,默默把登在桌子上的右腿挪了下去。

“殷少爷这是…默认搪塞我们这些友人了?美人虽好,舞虽妙,但我们参加此宴可推辞了所有要事,为的就是人圣赏的鹤。殷裘你可真是伤了的兄弟心又耽误兄弟的事。”陆子青佯装怪罪殷裘。

谁在意赏鹤,无非想逗逗殷裘。

殷裘被逼的接不上话,他根本不敢让其他人看那两只灵北鹤,如此娇贵的东西万一被他们摸掉根羽毛,伤了灵体他可怎么在两年后给人圣一个交代。

而且人圣的鹤赏宴还没开始,借他殷裘八个胆都不敢私下设宴赏鹤。友人、兄弟?亲舅来了都没用。

“话也不能这么说——”汪新右边的李七康慢悠悠的饮口酒。殷裘心里落下了泪,这才是兄弟啊!李兄帮我!他满目期待,怀着感激之情坚定望向李七康,只听见李兄说:

“殷兄让咱们进千万院已经够给面子了。若非陆兄得知人圣赐鹤殷兄的消息,咱们还得被瞒在鼓里,哪还能坐在这里看美人起舞呢?”

呸啊!穿着件月绸白衣,跟个大白蛾子似的,净会“扑哧扑哧”干些没用的事,浪费感情!要不是陆子青大嘴巴子,他殷裘会被他们一群人兴师问罪?

殷裘暗自的安慰自己遇友不淑,无奈开口:“区区鹤而已,断不能伤了我们朋友情谊,本少爷自罚一杯!”一杯酒下肚,他赔笑道:“可惜我那双鹤水土不服,总蔫蔫的不精神,以后再看以后再看。”

其他人又嘟哝几句,便放过了殷裘继续吃吃喝喝说笑起来。

原是鹤引起的事端。

但是…鹤?人圣赐鹤?什么时候的事?连书南不解自己错过了多少消息,罚在戒律房的日子里他与外界隔绝,活下去都是折磨,哪里还有闲心打探外面的事情。

连书南戳了戳四虎,听殷裘他们的对话,这对鹤还蛮稀奇金贵,连富少爷殷裘都要藏着掖着,人圣这般煞费苦心,特意送殷裘最爱的奇珍异物,目的为何?

“鹤?前两天你被瑾王渡灵力救命还记得吗?”四虎反问,连书南点头。

“那时瑾王才替人圣赐完鹤没多久。”

这般缘由,看来这双鹤幕后之事不简单。连书南眼中闪有异光,梁莫取这个人,出了名的敬爱兄长,哪怕拼了命也要为兄长分担忧愁。

人圣让梁莫取送鹤而非他人,其中定有隐情。

“虎哥,鹤有甚独特?人圣送双鹤莫不是瞧不上咱们殷府?”

“小声点,你可真有胆说这话,叫别人听见,”四虎做个抹脖子的动作。“人圣送的,绝对非同凡响。这两天,少爷每日查看鹤的情况次数,至少三次朝上,而且不准人跟从,连我也不行!我跟着少爷那么多年,第一次见少爷对灵物如此上心。你自己掂量掂量人圣赐的鹤有多宝贵。”

殷裘器重的鹤……怕是已经无法用价值估量了。

“人圣恩赐啊……”连书南做出惊讶的模样,眼睛圆溜溜的。“可是无缘无故为何送鹤?”他不解道。

“年初萼页雪灾,咱老爷捐一大笔银两,救命水火中哩,才不是无缘无故!”

果不其然。和连书南猜的一般无二,殷府数年就做了这么一件彻彻底底帮人圣的事,能有其他理由赏呢?

可惜了,萼页雪灾根源是殷裘收萼莲,帮人圣与害人圣苦恼的本是一家。

现在,殷裘正歪着身体朝陆子青扔颗葡萄,染了酒污脏了衣袍,宴上坐着的人捧腹大笑,浮光靡乐里纸醉金迷。

不知殷府的银两,救活了多少萼页百姓。

连书南睫毛微颤,罪恶深重的人好好活着,享誉盛名,凭什么?他又想起萼页顾氏,被声讨笔伐,被守护的萼页百姓们亲手灭门,到现在,仍是一片声名狼藉,世人皆辱骂。

不是的,不可以啊,他见过,名门顾氏从没有眼前这样的奢侈宴席!

连书南颤着唇,期待似的问四虎:“你听说过顾氏吗?”

“灭门的顾氏?谁没听过他们拿小乞丐炼禁术啊!听说幼童尸骨堆了座小山头,狗顾氏就…就在上面覆层雪,骗百姓在上养萼莲…无恶不作丧尽天良!亏萼页百姓感恩狗顾氏守城多年,却没想到明面上一心为民的忠臣望族,坏到了骨子,还想着篡人圣之位。一家子伪君子,活该遗臭万年…”四虎滔滔不绝,只恨自己没亲手灭了顾氏。

连书南傻了眼。怎么会这样?

拿小乞丐炼禁术?

篡人圣之位?

遗臭万年?

顾氏如此?顾氏…果真如此?连书南眼上蒙了水汽,面前四虎愤怒的脸模糊不清。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四虎问了句:“怎么问起顾氏了?”

连书南眨眨眼,将其中泪雾掩下:“行乞时,路过顾氏,感觉与旁人所说不同,看起来很和蔼友好……”

“恶人,可不得有两幅面孔。南弟莫被骗了啊。”

行…不被骗。

连书南忍住泪。

不会被骗的,就算只是小乞丐,只是普通人,也不能被骗。

眼睛又恢复清澈。他定定的看向笑得温柔的瑾王。

我须生活更加自在,我须攀的更高破清骗局。

你什么时候带我回瑾王府?都知道我蕴含强灵了,快点行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