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场谢师宴成了分别宴。众人都清楚,下了这个酒桌,以后再要跟李玟等人坐一桌吃饭,恐怕一辈子也不能有一次了,接下来就是回京城接旨拜官,官位早由先生们根据学生的意愿联合吏部商讨后拟好,众人心里其实已经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去往京城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外,平日里再克制严正的人,也在身边人的劝说下开怀畅饮。纪纯钧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敬了几桌,只见在座大多是容光焕发,举杯都是步步高升的吉利话,心里也热乎起来,早把一点离愁别绪抛到了九霄云外。日子还长着呢,少年人的脚步应该踏遍大川大河,少年人的理想应该与苍天比肩,更何况是书院出来的天之骄子。
少年人的酒局不像官场中人那样虚谄逢迎,青涩而热烈,酒杯碰撞之间激的是少年意气,推杯换盏之间流的是同窗情谊。
应不识的酒量差的要死,偏偏酒瘾还大,这会儿喝的酩酊大醉,出了一回平时根本没有的风头,拉着李时的手,一边敲碗,一边吹嘘尚未实现的美好明日,引得旁桌的学子哈哈大笑,李时酒量也差,却不像应不识那样发酒疯,仍是定定的看着应不识,认认真真地听他说话。
纪纯钧也坐下来听,应不识高声道:“你懂不懂什么叫‘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我读了书院,回了京城,就是第一风流才子!”纪纯钧掐了掐他的脸:“我看你是京城第一米虫!”半开玩笑道:“你爹也不怕万贯家财让你这个风流才子败光了?”
应不识红着一张脸,反驳道:“你懂什么?富有富的乐法,穷有穷的乐法,古人有云:浩劫无涯,倒莫如随遇而安!”
李绯两口酒下肚,也大声起来,在桌子底下踢了应不识一脚:“等你家财散尽的那天,特许你来投奔本公主,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个碗洗!”
应不识翻了个白眼:“我是京城米虫,你不就是皇宫米虫?”
李绯又踢了她一脚:“你少把我和你扯在一起,我是要去济世阁的!这叫治病救人,悬壶济世,我先生是医圣,我以后高低也是个神医。”
李绯从前说话娇软,连生气都像是在撒娇,如今长开了,眉眼声线都霸道了些,这话也说的很有气势,李玟遥遥看了她一眼,像听到她的话似的,若有似无地朝她笑了笑。
应不识又问纪纯钧:“你呢?早听说你不愿做官,还真要找个风水宝地讨饭啊?”
纪纯钧也不生气,话说的斩钉截铁:“我是要扶危济困,当快意恩仇的大侠,以后出门报我的名字,一准好使!”
应不识正色道:“你要是实在要饿死了,其实也可以到应府门口来讨饭的。”
纪纯钧“哼”一声:“我要讨也是先到”说着回头看李时,“将军府上讨嘛。不知将军有没有饭赏给我吃?”
李时看着她,愣了愣,郑重道:“我要收复流沙河,等我打完了,给你烤鱼吃。”
纪纯钧一拍桌子,痛快地仰头一杯:“好,我等着吃你的鱼!”
李时也再倒一杯酒,痛快喝了。
等众人酒足饭饱,天色已经微微发黑,正好上车回京。纪纯钧把着看似没醉,实则连方向都认不准的李时扶上马车,自己正要上马车,小二龇牙咧嘴地迎上来,怀里抱着一个大包,压得他弯腰驼背:“长缨姑娘,这是一位周先生方才来,让我交给你的。”
纪纯钧忙接过来,忙问:“他人呢?”
小二卸了重担,轻松了许多:“早走了,特地嘱咐我等到现在给你呢!”
纪纯钧回头一看,只看到微微泛白的天色,无奈地笑了笑,提着包裹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