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的新年总是规矩众多。萧戎次日一早就得去宫里，府中收到许多飞贴，有一些无关紧要的飞贴萧戎懒得看，都交给贺双卿来回复。贺双卿忙了整整一上午，方才将飞贴全部回复完毕。

不过令贺双卿感到意外的是，这里面有一封她的飞贴，仔细一看竟然是十两的。十两的字迹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但看起来依旧拙劣。除了一些拜年话外，他告诉贺双卿，他已经成了百夫长了。

贺双卿由衷地为他高兴，她提起笔祝贺了他。整个大年初一，洒扫祭祀回帖子，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贺双卿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心事，她一丝不苟地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直到初五，所有人才闲了下来。

李妈妈找空和她谈过了。她打算十五之后再走，十五之后，事情没那么多，殿下又得忙着军中的操练，可能好几日都不回来。到时候她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也免了好多麻烦。

她告诉贺双卿，到时候她会为她安排车马，直接去她的老家陇陵。等到了那里，便会有人接应她的一切，让她不要担心。

贺双卿谢过了李妈妈。现在她格外珍惜与萧戎的每一刻，因为她知道，这一去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然而，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偏偏这几天，扶余那边闹起了乱子。

皇上是在初六的晚上紧急召萧戎进宫的。待到萧戎回来，便立即要准备出征事宜。

听到消息的贺双卿整个人都傻了，府里顿时变得灯火通明。贺双卿本想用这一点点时间慢慢的道别，哪知道节骨眼上出了这么一桩事。

她噙着眼泪，默默地帮萧戎收拾行囊。萧戎还在为出征做准备，忽一眼瞥见贺双卿哭了，萧戎反而不舍起来。

“傻丫头，你哭什么？”

贺双卿一边叠衣裳，一边抽噎道：“婢子舍不得殿下。”

“傻子！”萧戎笑了，“本王又不是不回来！再说本王和扶余又不是没交手过，他们那些招数，本王都知道。”

“殿下可千万要小心。”贺双卿为萧戎披上了斗篷，“叫跟着的人都仔细着些，扶余苦寒，千万别冻着。”

“放心吧。”萧戎紧紧地握着贺双卿的双手，“在府里好好等本王回来，别胡思乱想，哈！”

贺双卿点了点头，目送萧戎骑马离去。待萧戎走后，她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难过，捂在被子里痛哭了一夜。

果然不出她所料，萧戎出征后的第三日，李妈妈便安排好了车马。初九的傍晚，当王府亮起灯的时候，李妈妈亲自来了房中，她支开了所有的人，引着乔装打扮的贺双卿出了角门。

一个小厮并一个老妈妈早早地守在了角门处，那里有一辆黑布蒙着的马车。天空下起了清雪，李妈妈对贺双卿道：“姑娘走吧，趁这会儿城门还没关，还能出得去。”

贺双卿回望了一眼王府的灯火，决然地登上了马车。李妈妈说道：“你别恨我，这对你和殿下都好。”

“我不恨妈妈。”贺双卿没有再掉眼泪，她的声音很坚定，“我都明白。”

李妈妈点了点头：“走吧，一路平安。”

马车缓缓离开了，留下两道黑色的车辙。李妈妈望着马车的背影，沉沉地叹了口气。

贺双卿抱着手炉，坐在马车里胡思乱想。这次离开，除了体己和随身的衣裳外，她几乎什么都没带。其实萧戎送了她不少首饰，不过除了那一支和合如意钗，其它的她都规规矩矩放在了抽屉里。

陇陵远在西北，距离京城有一个多月的路，等他们到了陇陵，估计就是春暖花开了。

还没等出了京城，贺双卿就开始思念起萧戎来，越想越觉得心酸。刚刚还一幅毅然决然再也不回头的样子，这会儿她却有些后悔了，甚至想直接跳下马车回去。

虽然一开始她只把王府当成工作单位，把萧戎当成顶头上司，不过相处起来，却觉得萧戎比起上司更像一个丈夫的角色。他会时常吓唬她，还捉弄过她，可遇到事的时候，他却总能挡在她前头。

夜色渐渐将马车吞没，周围笼罩在黑暗里。不知何处传来几声鹧鸪，更衬得四周如死一般寂静。雪越发大了，贺双卿打开窗户向后望，京城已经变成了一个亮点。贺双卿凝望着遥远的灯火，莫名想到一句诗。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她不知道自己的故乡在哪里，但她早就把京城当成了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