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叶熙便去了任意门在戌阳的镖局,当家的吴老大虽不认识她,但却认识她手上的令牌,一顿寒暄后马上安排了几个得力干将跟着叶熙去接孩子们。
小乞儿们一看叶熙大早上就来看他们,很是高兴,叶熙意简言赅的和孩子们询问是否愿意去另一个城市,在她的门派中求生、求学。
年纪小的孩子都似懂非懂,只听说有吃有喝不用再忍饥受冻便纷纷点头,二狗因为担心小九的病情稍显迟疑,在得到叶熙说等小九病好他们再动身的回答后也毫不犹豫的点了头。在他心里,叶熙和陆昭是恩人,是救命的人,恩人愿意给他们一个栖身之所,哪有拒绝的道理。
随后,孩子们一通收拾,随着人先回了镖局,叶熙向吴老大交代好琐事,只待小九痊愈便送他们去江北,随后她拿出连夜写好的手书,请他到任意门总舵时交给任清元即可。
回到驿馆已然是晌午,直到陆昭在房间给她打开食盒,摆出专门为她留好的饭菜时,叶熙才发现肚子早已饿的咕咕叫,随即坐下大快朵颐起来。
有七皇子陆凌枫在,徐茂山端的是没空顾及陆昭,用谢玄笔的话说就是一整天都不会有人来放个屁。
这样也好,他们三个乐得自在,听完二人诉说的孩童作战计划后,谢玄笔赞许的笑道:“熙儿这个想法是不错,但是沿途我们可能会遇上很多很多这样的孩子,你难道准备都送到任意门吗?怕是良莠不齐,不好管理。且任意门是江湖大派,门派内也有自己的规矩和机密,人多嘴杂,未必是好事。”
“谢伯父说的是,是我想的简单了。您可有什么好建议?”
“不如我们办个学堂如何?先都送到学堂里去,各地就办各地的分号,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孩童就要先立观学做人,在学堂中可以挑选有武学天赋的再送到任意门也方便日后管理。”
二人眼睛一亮,谢玄笔这个方法确实是上佳。一顿研究,陆昭和叶熙出钱,由谢玄笔出面操办学堂之事,他门生众多路子又广,找几个品行端正的来做师傅管理并不是什么难事,学堂的名字最终定为了“洛书堂”。
故人虽已逝,好在故人之子都有了隐隐龙凤的样子,看着兴高采烈讨论洛书堂设立的二人,想起当年总是跟在自己后面叫着“谢师兄”的叶风瑾,谢玄笔的眼睛也略有湿意。
“谢叔,听闻您对奇门遁甲五行八卦颇有造诣,不知是师从何人?”
“当年我们三人隐姓埋名去凌砀山学艺,受教于凌一寒大师,就是你的外公。师傅和师母是两位真正集大成于一体的大家,你父亲喜文,言武艺只为了强身健体,他当年把你外公的藏书阁算是翻了个遍。你母亲是轻功学的最好的,风瑾师妹医术学的最好,而我呢便是对这易容术和机关术小有所成。只有一个人,天赋实在太好将师傅的衣钵尽数学了去。”
还有如此天才?不知是谁?
谢玄笔高深莫测的一笑:“是你叔父,当今的圣上,陆景轩。”
整个一个下午,陆昭和叶熙都在倾听谢玄笔讲过去的故事,两个对父母都没有多少印象的孩子,如饥似渴的在回忆中描绘一个模糊的影子。
在谢玄笔的回忆中,陆景恒温润有礼英姿飞扬,生母是最受宠的柔贵妃,是盛元帝最看重的儿子,对国事他颇有政见选贤举能,对百姓他爱民如子事必躬亲,刚过及冠便被立为太子,盛元帝甚至曾有意早些让位于太子。
正是如此深切的父爱和如此厚重的期望,在听闻陆景恒暴毙后,盛元帝当场晕厥一病不起,没过半个月便撒手人寰,才有了皇后代颁遗诏扶持陆景轩继位。
而凌洛尘在谢玄笔口中更是赞不绝口,若说一个女子沉鱼落雁鸟惊喧已经是世间难得,再加蕙质兰心冰雪聪明便不负扫眉才子之名。那样惊才绝艳的女子,也难怪让陆景恒和陆景轩兄弟俩同时心生爱慕。
“我母亲选择了我父亲,叔父就没有妒恨吗?”
谢玄笔摇摇头,若说遗憾肯定是有,但绝无妒恨。陆景轩生母是个宫女,生下他不就便撒手人寰,卑微的出身让他自小受尽欺凌,只有陆景恒一直守护他,开导他,教他读书习字,并请求盛元帝给他应有的皇子待遇。对于陆景轩来说,皇兄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一束光,如此相比女人便没那么重要了。
“如此说来,是我叔父下毒害死父亲的可能性就减少了许多。”
“起码在之前,你叔父从未对皇位有过觊觎,这点是我可以肯定的。只是现在,皇位坐久了,有没有变就很难说。”
谈起叶风瑾的时候,谢玄笔的眼神是不同的,有些许温柔有丝丝缱绻,还有着遗憾和隐痛。和陆景轩凌洛尘的一见倾心不同,他初识叶风瑾的时候,只觉得这是个举止有礼但是带点疏离的大家闺秀。若说凌洛尘一颦一笑明艳不可方物,那叶风瑾就是如月下清竹般温婉傲霜。
她虽是大家闺秀却立志行医济世,叶家家风开明,便也许了她设庐施药,在江南早有“活菩萨”的美名。医毒不分家,她医术学得好,毒术自然也厉害,谢玄笔曾因为捉弄过她被偷偷下了好几种不同的毒,什么痒痒粉、蹦跳丸、鬼脸膏……都是对性命无虞但却贻笑大方的毒药,“最毒妇人心!”自此后谢玄笔再不敢招惹这位千金大小姐。
“谢叔父,那这么说,您是和我娘亲还有过两情相悦呢?”叶熙仿佛吃到大八卦一般,平常淡然的面孔上也多了一丝狡黠。
谢玄笔脸微红,摆摆手说:“不不不,可能是我单相思也说不定。原本我准备向你娘表白心意之时,盛元帝急诏我们回京,我就想先回去办完事再说。未曾想不到两个月,便听说叶家与任意门联姻的消息。”
娘亲去的时候,叶熙才一岁,对叶风瑾的印象非常模糊。但是听下人说过,娘亲从有孕之时便为自己的孩儿做了各种小衣衫,两年时间便做了三十余件,她八岁之时被送到陵山,回来之际所有的小衣衫都已被姨娘一把火烧了。
只剩下她穿走的那一件,如今还在她的随身包袱中,被她摩挲的花纹都尽数褪色了也不舍得丢掉,那是叶风瑾在这世上唯一还遗留的痕迹。
聊到正兴起,有人在外敲门,谢玄笔手迅速在脸上一抹换上了随行侍从的脸,前去开门。
来人是陆凌枫身边的管家,他拱手行了一礼道:“七皇子殿下请宁安王赴前厅一叙。”
“且请七皇子稍等,我换身衣服就来。”
前厅,陆凌枫坐在堂中慢慢的喝着茶,见到陆昭前来起身迎接,脸上始终是如沐春风的笑容,行了一礼,请其上座。
这戌阳城郊的戌城山上有一千年古寺,香火旺盛。徐茂山本想请陆凌枫一同去参观,但陆凌枫觉得机会难得,便邀请陆昭同去。
谢玄笔不感兴趣,便只有叶熙同陆昭一起,这厢陆凌枫也是轻装上阵,只有那贴身护卫陈晋之伴在身侧,出发之时,陆凌枫吩咐徐茂山不要过于铺张妨碍老百姓,几人只骑几匹快马便装出行。
虽说提前吩咐,但是徐茂山还是叫人提前清理了道路,从城门到戌城山脚,压根就没有看到几个百姓的影子,陆昭瞟了一眼陆凌枫,对方的面色虽和善,眼神却隐隐有着不悦,不禁挑眉一笑,看来这徐茂山是拍马屁拍到了驴腚上。
山路难行,山脚之下几人便自马上下来准备步行上山,徐茂山遣人先将马匹送至驿站吩咐小心照顾。陆昭一行人慢慢悠悠刚走了几步,叶熙突然小声对陆昭说道:“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