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里,任平生与那几个花娘一直玩乐到半夜,喝酒作乐好不快活。而叶流依便立在门外不远处,眼中没有愤然,只有狠厉和冰冷。
枉她机关算尽,费尽心机嫁入这任家,虽从来未妄想举案齐眉夫妻恩爱,却也不应该是这般不堪。
丈夫对自己不忠不敬不爱。
儿子对自己不亲不喜不悲。
还真是讽刺。
她突然又想起了叶风瑾,这些年不知为何,她常常会梦见她。梦里的叶风瑾依旧是那般清雅的面容,一脸温和的冲她笑着,似乎在说些什么,她却听不清楚。
她会说什么呢?
大抵是骂自己不知廉耻忘恩负义吧,叶流依听着房内的嬉笑,时不时传出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嘴唇被贝齿咬的发白。
犹记得儿时,自己自出生便在叶家的别院长大,除了母亲,只有一个嬷嬷和两名婢女。而母亲,终日在祠堂诵经念佛,对叶夫人充满悔意。
她不明白,有什么好忏悔的。与母亲春风一度的是叶老爷,世人都不责备男人,却把所有罪名都加给女人,母亲是叶夫人的陪嫁侍女,本来也能被指给良好人家的男子,成就一世安稳幸福,却因为一个错误让她也要承担一半痛苦。
十岁那年,叶流依和母亲回到了叶家,叶老爷也对外承认了叶流依的身份,听说是叶夫人说服了叶老爷,可自己才不信,那女人怎会有如此好心。
叶流依在母亲面前说出了此等想法,却被母亲一个耳光扇倒在地,她捂着半边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母亲,从小到大母亲从没动过她一根指头,却因为自己说那叶夫人坏话而动手。
母亲咬牙切齿的看着叶流依,颤抖着手警告她不许对叶夫人有丝毫不敬,叶夫人从未对不起她们母女,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叶流依不喜欢叶老爷,也不喜欢叶夫人,却在此之后对二人恭敬不已,事事安分守己,时间一长,那叶府众人也都接受了她,里里外外称她一声二小姐。
尤其是叶风瑾,总是温和的拉着自己的手说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有的都会分你一半。
叶夫人甚至对她如亲女一般,吃穿用度一律比照叶风瑾,但在叶流依看来那不过是为自己博取贤名罢了,叶夫人身边的嬷嬷对自己就很是不满,常常公开说她的坏话,不是叶夫人暗自授意还能是什么?
这样的日子平平静静过了好些年,偌大的叶府除了老太爷与老爷对自己冷淡之外,其他人还都算是亲厚的。
数年光景,叶流依心中的恨意是有过松动的,直到叶风瑾去凌砀山学艺的那年,她悄悄躲在屋外,亲耳听到叶老爷对叶夫人说:
“我永远只有风瑾一个女儿,至于其他孽种,只要本本分分心怀感恩,叶府自然会保她终身安宁。”
她没有再去听后面叶夫人的话,跌跌撞撞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躲在被窝里嚎啕大哭了一夜。
叶府二小姐又不是她自己选的,凭什么她就是孽种?
既然从骨子里就看不起她,为何还要她感恩这一切她根本不想拥有的枷锁!
……
一道惊雷将叶流依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下雨了,叶风瑾最喜欢下雨了。
也是这样一个雨天,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还在喃喃低语对不起叶夫人。
也是这样一个雨天,她在任平生的酒中下了欢愉散,春风一度有了夫妻之实。
也是这样一个雨天,她看着叶老爷喝下那杯毒酒痛苦的在地上翻滚,直到断气身亡。
“下雨了,姐姐,你一个人在下面是不是很寂寞?”叶流依喃喃道,眼中的迷雾渐散,只余几分凌厉和冷意。
她叫来丫环,传来酒菜,自己亲自端了进去,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对任平生的荒唐视而不见,只说是美人配美酒,更添雅兴,说罢还执起刚刚被自己打了一巴掌的花娘的手,吐气如兰的说道刚刚是自己下手重了些,妹妹莫要见怪。
任平生双眼迷离,已然是半醉半醒状态,见她如此乖巧大度,却也认为她醒悟了,便继续与一众花娘玩乐,那些花娘起初还对这正室夫人再次出现有些忌惮,半晌看她始终温顺的站在一旁,便更加放开了胆子嬉笑起来。
叶流依就站在柱子后面的阴影中,半明半暗的烛火映衬着她的脸,那笑意不甚明媚,并没有直达眼底。
二更一过,任平生已然醉的不省人事,叶流依一副贤德模样派人送走花娘,摒退左右自己悉心照顾任平生,将其鞋袜脱下,为其擦拭面部。
她坐在床边,伸手轻抚任平生的脸,这张脸俊朗、英气,自己虽早已对他无爱,却也不得不承认,从相貌到身家,他的确是一个顶好的丈夫人选。
成为任家女主人这些年,她一直在努力做一个合格的任夫人。叶风瑾性格宽和,做任夫人仁厚有余但威压不足,以至于婚后几个侍女都有了□□男主人的心思。
而她对内善解人意,对外恩威并施,几年光景任府上下被打理的服服帖帖,甚至在二房三房那狼子野心面前,她也能游刃有余的周旋。
可即便如此,任平生,你还是将我视如草芥呢。
刚刚执那花娘双手之时,她已将无色无味的醉心散涂抹在对方手间,眼瞧着花娘一粒一粒的喂任平生吃葡萄,为他斟酒,不然凭他的武功怎会几壶烈酒便不省人事。
任她宰割。
叶流依不懂武功,却因为想做好一个武林门派夫人,这些年读了不少武功秘籍,倒是对人的奇经八脉精通得很,银光一闪她的手上已然出现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对准了任平生的手筋便是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