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南之行(2 / 2)

此行江南,陆昭有意请谢玄笔同去,一来是路上方便向其讨教问题,二来是这一路上的官场之道自己和叶熙都不擅长,问询过后谢玄笔欣然前往,只称在去之前要去拜访几位老友,出发那日他自会出现,他那一手绝妙的易容术,就算大摇大摆跟着这一路也不怕别人发现端倪。

很快到了出发之日,出使江南名为视察其实就是以皇帝之名巡视各州各县,无论是排场还是起居都属顶级,整个队伍浩浩汤汤。

陆昭作为副使,马车在主使陆凌枫之后,并不算高调。相比于陆凌枫为了显示亲民掀开帘子接受围观之外,他和叶熙还有谢玄笔可谓是舒服得多,三个人在宽敞的马车里各自占据了一方,叶熙和谢玄笔还算是正襟危坐,唯有陆昭像一只晒到了太阳的猫咪,慵懒的窝在软榻之上。

六日后,他们来到了此次南行的第一站,戌阳。

戌阳知府徐茂山一早便在城外迎接,在路上陆昭已经听刘玄笔提过此人,徐家在戌阳也算是个大家族,徐茂山此人虽不堪大用但为人处世却很灵活,再加上戌阳离益都不算远,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他这个父母官当的倒是安逸。

前后不离的跟着陆凌枫,这一副马屁精的样子还真是有趣。

晚上自然有晚宴,叶熙和谢玄笔分别以侍女和护卫的身份伴在陆昭身侧。而陆凌枫的身边也站了两个护卫模样的人,叶熙看到其中一个轻轻皱了眉头道:“竟然是无芳谷的人。”

“什么是无芳谷?”陆昭低声问道。

“无芳谷是苗疆一个神秘莫测的门派,听说已有百年历史,谷主百里微风也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只知道武功奇高,行事狠辣,江湖中没人见过他的长相。那鬼地方是以蛊虫饲人,挑选根骨绝佳的小孩子自三岁起喂食蛊虫,终日与蛊为伴,喂食十年后这孩子自身便成了一种厉害的武器,再加上祖传的神秘功法,养出来的徒弟各个身怀绝技且是用毒高手,但是这无芳谷选徒弟就是卖给权贵当死士的,培养出一个徒弟都是天价。”谢玄笔解释道。

“无芳谷每三年培养一批新人,那个护卫手腕露出的刺青是标价最贵徒弟的标志。看他的年纪也不过及冠上下,根据我在任意门看过的记录,他应该就是无芳谷前年标价万两黄金的高徒陈晋之,据说这个陈晋之是无芳谷十年来最厉害的,阿昭你没事可离他远点。”叶熙尽量不与陈晋之正面对视,假借给陆昭倒茶的机会小声道。

“萧家还真是下了血本,万两黄金买回来这么一个保镖跟在陆凌枫身边。”陆昭小声嘀咕着,却看到陈晋之的眼神在他们仨人身上定了一下,马上噤声。

这样的活阎王,还是离远点好!

自己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自然没人上来巴结,眼看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陆凌枫身上。陆昭三人便早早告醉退了出来,北梁是没有宵禁的,陆昭和叶熙便决定在城中游玩,而谢玄笔不好此道便回了驿馆。

戌阳以特色夜集而闻名,无论是香味扑鼻的夜宵小吃,还是琳琅满目的摊贩,对常年生活乏味成长空虚的陆昭和叶熙而言,这一方市井之气都是新鲜非常。

行至城西,喧嚣之声逐渐淡去。在路边的槐树下,有几个小孩蜷缩在角落,他们的衣服残破不堪,一张张小脸上皱巴巴的满是污泥,时不时望向旁边的红木府门。

府门打开,一个小厮一般的人往外放了两桶泔水,几个乞儿一拥而上在桶里翻找,借着门口的灯笼光,那满地的泔水一览无余,有两个乞儿眼疾手快抢到了半个鸡腿,开始你争我夺,推搡间泔水桶打翻撒了一地,小厮晦气的拍拍衣角,直接伸脚踹向离他最近的乞儿骂道:“哪来的小乞丐,脏死了,该滚哪里滚哪里去,别在冯员外家门口造次。”

被踹的小乞儿哎呦一声滚了两圈躺倒在地,嘴角慢慢的溢出了血迹。路过的叶熙急忙跑了过去,那狗仗人势的小厮本欲继续发火,陆昭抬眼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如刀如剑,小厮被吓了个激灵,一看这两人衣着非富即贵,赶快关上了门。

“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陆昭看着这场面,叹了一口气。

叶熙低头查看乞儿的伤势,还好骨头没断,只是被踢中了心窝呕了血,她掏出随身带的药瓶,倒了一颗给乞儿服下,眼看他嘴唇恢复了血色,才放心了下来。

抢食的几个乞儿见状都停下了争夺,过来好奇的看着两人,受伤的小乞丐睁开了眼睛,眼前的叶熙纤尘不染,面色虽冷眼神却闪烁着温暖的光,他不禁轻声问:“我这是死了吗?姐姐你真好看,你是仙女吗?”

叶熙闻言笑出了声,她掏出丝帕擦了擦小乞儿的脸对他说:“别傻,你还活着,有没有感觉好些?”

小乞丐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晃晃悠悠站了起来说:“刚刚好痛啊,现在感觉舒服好多,肚子里暖暖的。”

其他小乞丐一听纷纷叫道:“姐姐,你给他吃的是仙丹吗?我们也想吃。”

叶熙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是药三分毒,这可是救命的,不是糖丸子。”

小乞丐们见两人面色和善,便大了胆子围了过来,他们两个穿的虽然不算奢华,但是布料考究,熏香怡人,一看就是有钱人家。有甚者伸出手祈求给一点银子,能让他们吃顿饱饭。

陆昭不动声色的往后小退了一步,温和的看着叶熙掏出荷包在其中拿了两贯钱分给小乞丐。平日里的她话不多表情也淡,难得看到她这么温柔的对着一群小孩子卸下心房。

小乞丐们看到有钱分马上一拥而上,有两个小乞儿互相对视一眼,手偷偷的去卸叶熙的荷包,另一个挤来挤去转移注意力。不想一切早已被陆昭尽收眼底,他没出声,只是挑挑眉好笑的看着他们的动作。

分完钱小乞丐们一哄而散,叶熙拍拍手回头道:“我想起阿元了,当年我回任家见到他的时候,也就这么大点。”

“你说的阿元,可是你父亲任平生和继室叶流依生的那个弟弟?”

“不错。叶流依将我送到陵山十年,我踩着死人堆活下来,焉能不恨。我回到孟府的时候,她的脸色可是精彩的很,我以为任平生好歹会对我有些父女情谊,可惜我想错了。只有阿元,那孩子从第一天见我就一直粘着我,姐姐长姐姐短,一开始我还嫌他烦。后来听下人们谈起,这孩子从小便不得父爱,叶流依对他也不甚关怀,一个小孩子孤孤单单在任家长大,怕是比我在陵山也好不到那里去。”

平日里的叶熙高冷又毒舌,难得见她有如此神色温柔的时候。可听在陆昭耳中,相比较任清元被父母淡忘的十年,他却是只心疼叶熙小小年纪被送往陵山生死无门的十年。

“阿昭,你体会过血浓于水的感觉吗?”

陆昭摇摇头,他这种尴尬的身世,从小到大想害死他的人不计其数,看他不顺眼的更是数不胜数,怎么可能体验得到血浓于水,这种奢望不适用于皇家。

“其实我也没怎么体验过,我娘去的早,对她我只有模模糊糊的影子,不甚清楚。知道我为什么迟迟未向叶流依报复吗?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阿元,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我娘吧,不管叶流依对我如何,她终究是我母亲的亲妹妹,终究是阿元的亲娘,斯人已逝,活着的人也只能做好活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