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活一天。

石砚清僵硬地，木木地走回主城区，一抬眼，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冬柚。

他的鼻子一阵酸涩，悲伤好似天地间满城的风雪，溢满了他的胸口，却让他满腔的愤怒、悲悯、痛楚，却汇聚不了一个字。

他难过地和冬柚对视了好一会儿，看着她担心地走向自己，看着她关心地问自己怎么了，可他什么话都说不出。

最终，他只能哑声问：“你的卦象里有没有说，如果……那份合约我签了，是不是距离战败，距离成为星际帝国的战俘不远了？”

冬柚知道他为了什么而难过，也知道他在主城区外见到了什么，她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签署合约后，星际帝国他们还要为我们重建主城区，这是之前合约里说好的，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差啊！”

石砚清苦笑：“这个时间差又能做什么呢？”

“石砚清，”冬柚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道：“我们的机甲正在研发，小舟拿来的数据正在苗教授他们手里，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啊！”

说到这里，石砚清的眼睛终于有了希望的光。

半个小时后，一辆星空蓝轿车停在黑塔正门口。

涅瓦大呼小叫地在通讯仪里喊道：“北沧上校，石砚清来了！石砚清来了啊！！！”

北沧的耳膜要被涅瓦给震破了。

他一直坚信，只要用拖延政策继续下去，石砚清终有一天会签字。

但他没想到的是，竟然这么快。

他三两步走到落地窗边，看着黑塔下停靠的那辆星空蓝轿车，从轿车里走下来一粒人影，是石砚清。

站在高高的黑塔顶端看石砚清，北沧总觉得石砚清比往常看起来更渺小，更微不足道。

他抬眼看了看灰沉沉的天空，零星的雪花洋洋洒洒在天际间飞舞，在破败的主城区间跳跃。

这一天，是他北沧等了很久的。

可真的等来了这一天，北沧忽然觉得，他不希望石砚清那么早就签署合约。如果石砚清不签，也许他今夜就会命令剩下两舱食物进地球。

因为主城区的百姓。

因为这帮身体里已经有□□存在，多则一年，少则半个月就会自主身体糜烂到碎裂的百姓。

因为他心底的不忍。

如果石砚清不签署合约，也许，地球距离战败还能摇摇欲坠地支撑一段时间。

但是如果石砚清签了，地球的掌控权，就已经变相地掌握在星际帝国的手里了。

但如果石砚清签了，北沧也明白，他是为了即将饿死的那些百姓而签。

……

北沧眺望着灰沉的天空，心道：地球上，除了那个穿越而来的冬柚尚有那份为了不甘而抗争的心，原来，还有石砚清。

原来，地球上的人，也并不完全都是一帮昏庸之辈。

北沧走回办公桌边，将那份合约20拿了出来，他草草地又翻看了一遍。可不知怎的，他的心情复杂万分，没有半分激动。

门开了。

涅瓦洋溢着激动的笑脸，跟着身后一脸阴沉的石砚清走了进来。

两人之间无需寒暄，无需客套。

他俩都不是假惺惺的人，这会儿各自端坐在办公桌旁的沙发里，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压抑且沉闷的气息，只听见涅瓦踏着欢快的脚步走出去的声音。

甚至是，石砚清没有多余的言辞，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千叮咛万嘱咐求得食物快点进地球的操心。

石砚清，只是无声地拿起放在他面前的那份合约20，他仔细地前后看了一遍，并在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北沧的心，终于放下了，踏实了。

但他终究是有些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