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种高门大户的后宅秘辛,人们最喜谈论,通常是宁可信其有,也不愿信其无的。
众人不禁都去看刘氏,就见她尖叫一声,昏倒在仆妇的怀里。
赵玉勋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显然震惊至极。
只有赵老爷面不改色,似乎并不惊讶。
洛兰笙寻思,难怪前两次指认凶手时,赵老爷对大儿子不甚维护,对二儿子同样不闻不问。
癞头阿发说得太激动,一口气提不上来,脑袋软哒哒地歪在担架上,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待他缓过气来,洛兰笙才道:“阿发,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尹皮皮附和道:“若无证据,你的话就不足取信,如果赵老爷能证明他是清白的,你可要挨板子的。还有,”
她扫了刘氏一眼,“你若胡乱泼人脏水……”
癞头阿发哼了一声,冷笑道:“你用不着吓唬我,证据有的是,就看你们敢不敢去拿?”
洛兰笙问:“此话怎讲?”
“你不是要证据么?证据就是赵老爷这个人!”癞头阿发慢慢道,“你们好生瞧他的脸,看看他究竟是不是赵启佑!”
众人闻言,不禁都向赵老爷看过去。
也不知是癞头阿发的话起了作用,还是铜灯的光线过于昏暗,众人都觉得赵老爷的脸孔不太自然,五官僵硬,肌肤紧绷,眼中怒火明显,脸上却无表情。
赵老爷沉声道:“这样可笑的鬼话,你们也信?赵某在览城呆了一辈子,谁人不识?”
癞头阿发道:“你外面的这张脸,确实人人识得,你里面那张脸,可得给大家看过了才知道究竟是谁。”
赵老爷怒叱道:“一派胡言!”
阿发不慌不忙道:“你不用急着否认,等我说完,是胡说还是真话,大伙自有论断。你要是无辜,又何必怕我说谎?你要是不让我说,就证明你确实有鬼!”
洛兰笙瞧瞧赵老爷,又瞧瞧癞头阿发,犹疑道:“你是说,这个赵老爷,不是真的赵启佑,而是戴了人/皮/面具假扮的?”
“正是!”癞头阿发道,“大少奶奶就是撞见他撕下面具的样子,才被他杀害的!”
洛兰笙问:“这你又如何得知?”
“饼儿告诉我的。”
那一晚,周氏去见了赵玉勋之后,在回去的路上碰到有人来了,那里恰好离祠堂近,祠堂一向无人,周氏就带着饼儿躲进了祠堂。
赵家祠堂日夜有护院守卫,但那晚恰好赵老爷在祠堂里,护院们都离得远远的。
而且因为祠堂一向无人,护院们守卫松懈,周氏和饼儿悄悄潜进去,竟无人看到。
周氏听到赵老爷在里面说着些“窃国者死”“楚氏天下”之类的奇怪话,就悄悄往窗缝里看,饼儿也跟着凑过去看。
她们看见里面跪着一个人,说话的声音是赵老爷,但脸孔却是陌生人,饼儿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里面的人听到响动,立即跑了出来,可是这个刚跑出来的人,已变成了赵老爷的脸。
只见他的衣服明明还是刚才跪地时穿的那一身,脸却不同,周氏和饼儿都糊涂了。
饼儿机灵,在赵老爷出来前就闪身躲到了廊柱后面,赵老爷没看见她。
周氏却迟了一步,可能她因为私会男人本就紧张,又被惊了一大跳,一时反应不过来。
赵老爷没说什么,只把她带去了书房。
“书房里的事,我已经说了。”
阿发叹了口气,“我以为没人发现我去过赵老爷的书房,谁知饼儿那丫头从祠堂跑出来后,也跟着到了书房,她当时就躲在暗处,把我的行迹瞧了个一清二楚。”
过了些日子,饼儿来找阿发,要他和她一起去衙门揭发赵老爷,阿发要靠赵府过活,当然不肯这么做。
“然后饼儿第二天就死了,也不知道是真的不小心溺水,还是自己想不开自尽,还是被别人故意推进水里淹死的。这些,之前我并不关心,但是现在看来,饼儿的死跟赵老爷脱不了干系。”
听完他的话,众人已把前因后果串连起来。
周氏先与赵玉勋私会,被他下毒,侥幸逃过,回去途中撞破赵启佑的秘密,再被他下毒,但是没有立即毙命,留着一口气回到自己屋里,又被嫉恨欲狂的赵天戎扼住脖子,但还没被扼死,已先毒发身亡。
这个女人,在一个晚上接连遭到三个男人杀害,不死才怪。
厅中静默了一瞬,赵老爷终于忍无可忍,厉声道:“说完了?一派胡言!当着二位大人的面,你这般公然诬陷我,看官府怎么治你的罪!”
洛兰笙见他边说边往大门走,似要拂袖而去,忙上前拦住他:“赵老爷不必动怒,他说的是真是假,让大伙瞧瞧你的脸便知。”
不待她示意,方辕立即上前拦住赵启佑,道声“得罪”,便伸手去触他的脸。
出人意料地,赵老爷竟然没有闪躲。
“嘶啦”一声,一张人/皮/面具从他脸上撕了下来。
但众人一见到他的面孔,都大吃一惊。
“这……”方辕也霎时瞪大了眼,“怎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