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梧看着低头喝酒的唐美萍,彼时的唐美萍是连个季均未的季都不愿提及的,所以对于知梧来说,对唐美萍说出和谁见面的事情,几乎是不可能。
某一年的夏季,都还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唐美萍因为知梧发的一条个性签名,和季均未吵过架。
唐美萍觉得,人家想发什么发什么,关你什么事。
季均未单纯的好奇,知梧发的话是说给谁的呢?
两个人只是角度不同罢了,于是两人在线上吵了起来,从那以后,唐美萍是不许江杰和知梧在她面前提起季均未这个人的。
唐美萍也知道那个贴吧上的污言秽语的,那年年少的她们,只能互相鼓励一句,“算了。”
算了,不是原谅,而是一种无力感。
唐美萍毕业后立即闪婚,和对方认识了七天,兴冲冲的去了魔都,经历了离婚,被甩,始终在那座城市咬牙坚持,也许是一个女生在外地需要自立自强,她慢慢的从高中那副扭扭捏捏的样子变得尖酸,刻薄,愤世嫉俗,当她带着一身伤和疲惫回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只有江杰和知梧陪着她。
或许江杰陪伴的更多吧,知梧想,因为知梧对于季均未以外的事情不是那么关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自我感动之中。
当然,陪伴唐美萍的。
还有她那一身保护刺。
唐美萍抿了一口酒,小气的模样,仿佛她的嘴被谁缝起来了,嘴唇是湿润了,酒却一点没减少,见知梧看着她,立刻低头躲闪,眼神为了躲避知梧,四处乱看,忽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奇怪道:“哎,你以前很宝贝的那个小破戒指呢?”
很好,逃了一杯。
知梧心里冷笑,凝视了片刻自己无名指上的疤痕,无所谓道:“扔了。”
唐美萍立刻把酒杯放下,明显不相信,探着身子向前:“我记得有次那个戒指差点掉了,你都要疯了,你跟我说扔了?你不是一直一副‘戒指在你在,戒指丢你亡’的模样吗?怎么可能扔?”
酒杯被唐美萍放在桌上,杯子里的酒还在摇晃。
很好,又逃了一杯。
知梧没心没肺的笑,“旧了啊,就扔掉了。”
唐美萍半信半疑,还是不信,“该不会是哪个姘头送你的吧?结婚了,就把扔了?”
她说的对。
也不对。
那枚戒指。
知梧在季均未领证的那天扔掉的。
扔在臭水沟里,恐怕早已经随着污垢飘走了。
知梧白了她一眼,斜着她半天不说话,眼神玩味的望着唐美萍面前的酒杯,她面色有些尴尬,没有过多纠缠那个旧的戒指,见好就收,既不想在知梧的注视下喝酒,又不想承认自己在逃酒,于是干脆的转移了话题:“你和蔡阳结婚,没有买戒指吗?”
知梧喝了一口酒,懒得说话,点点头,唐美萍眼睛瞪得老大,方要说话,还没说出口,只见知梧把酒咽下去,补了一句,“买了他自己的。”
“我,这男的真绝,”唐美萍趁机把刚端起的酒又放下了,又逃了一杯,她半真半假的追问,不顾知梧望向她手里的酒杯的眼色,咋呼道:“没买过别的吗?”
知梧想了想,迟疑道:“买了个包?”复又肯定道:“没用过,太丑了。”
唐美萍终于找到逃酒的理由,酒杯已经很久没被她碰过了,而她显然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死磕:“那你没问他要过吗?”
知梧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唐美萍,好像这个问题问的有些脑残,“我没钱吗?”
唐美萍则用看白痴的眼神回敬她,“那他的钱用来干嘛的?”
知梧用更加看白痴的眼神斩钉截铁的告诉他,“我管他用来干嘛的,别用我的就行。”
“你们分的那么清?”唐美萍盖棺定论,她的酒杯已被荒废很久了,她只顾说话,语带肯定的道:“你这婚姻长不了,就是个形式。”
知梧点点头,她知道,问题是她不在乎啊,她从来都不必在乎别人的看法和眼光,她只在乎这个举动有没有让季均未心痛,哪怕只有一丝丝。
那一夜的酒,唐美萍几乎都逃掉了,只剩知梧一个人喝到唐美萍睡着,她站起身,从楼上望着刚才季均未停车的方向,恍然间,她似乎看到季均未的车。
她好想季均未会为她停留,尽管她知道不可能。
毕业后,知梧和季均未在一起也好,没在一起也好,那两年来回拉扯着,纠缠着,却渐行渐远,江杰告诉知梧,季均未决定去当兵了,知梧一个人坐在湖边发了一天的呆,她没想过,季均未会以这种方式和她分开,她想开口让他不要去当兵,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耽误他的未来?知梧不停的想,如果他走了,她怎么办,她早已习惯把他当成依靠。
当季均未真的下了这个决定,知梧劝慰自己,走吧走吧,或许距离可以让她忘记他。
季均未临行前,知梧还反复的和他强调:
“走了就不要回来。”
“去当兵就别回来了,留在那里吧。”
季均未只是不言不语,其实他有很多种选择方式对待知梧的这些话,哪怕是吵一架,哪怕脸上露出一丝不爽,两人的关系都会有所不同。
季均未选择了不言语。
季均未对上知梧的时候,总是没有给过她正面的回应。
季均未有一个保护壳,当知梧用一些行动诱导他做出判断性的行为,靠近自己时,他会从壳里伸出一只脚探一下,知梧欣喜万分,以为他就要向自己靠近的时候,希望他继续往下走的时候,他会把这种暗示当成压力,把脚缩回去,躲在壳里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就像,他们从未吵过架。
季均未永远在哄着知梧,看似是一个男生对女生的包容,但让知梧感受到的是惶恐,哪怕是吵架,也是一种交流,而季均未一直用沉默来对待知梧的情绪表达,季均未的沉默更像是在用一种被动方式,让知梧觉得自己是加害者,而他才是那个受害人,不自觉地用这种被动的方式让知梧主动陷入不安,情绪过激或是不稳定。
也许季均未是觉得,少说少错,但知梧却渐渐语气不耐。
这段畸形的相处模式,也是从年少的时候形成的。
知梧觉得,季均未用沉默来否定自己,他把自己当成一个发脾气的小动物,从一开始的认为她不值得沟通,到渐渐的认为她不值得信赖,从而,在季均未的眼里,知梧也从没给过他安全感,总在臆测他的想法。
这是知梧第一次认识到季均未的性格问题,但是她不是否定,不是逃走,而是想全盘接受。
她想试一试,也许我可以改变他。
从这一刻起,知梧的想法已经完全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