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挨着江妍厢房的一间屋子内,大夫替榻上人细细的检查了下,心里对伤者的受伤程度有了个大致的谱。
“大夫,他的情况如何?”瞧着大夫将手收回,又将厚被搭在了青年的身上,林淄轻声的问他。
“此人右肩有伤,再加上淋了雨的缘故,有些受了风寒,不过,此人身体底子很好,不用太担心,和夫人一样,养个三两日就好了。”听了问话,大夫一字一句的回道,“待会儿呢,我开个方子,到时候就照这个药方去抓药。”
“好,今日就有劳大夫了。”说着,林淄给了身旁长随一颜色,长随紧接着上前几步,从兜里掏出了一锭银子塞到了大夫手中。
“大夫,我知道你没有这样的规矩,但最近宅中看病的人有些多,这几日就辛苦你了,这点子心意你就收下吧。”
“那就多谢林少爷了。”想了想,的确,这两日,林家已经有三个人看病问诊了,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确实有些耗费心神和精力。
雕花漏窗外,细雨纷纷,厢房里的人微靠在临窗大炕上,目光静静的凝望着屋外的微雨。
侍女元儿搁置下手中的汤药后,接着便听着夫人的吩咐,离开了厢房。
只是就在要离开前,静立在窗前的人,又语气清浅的问了一句,“那人现在如何了?”
元儿知道,夫人想要问询的人是谁,她便简洁的禀告了下她所知道的情况,那青年除了回来时有些发热外,在服了郎中开了一副的汤药后,没多久,他的额头热度便没再那般厉害了。
元儿本还想说些其他事,但瞧着夫人有些疲倦的神色,她抿了抿口,想着还是待日后空闲了,再来向夫人讨教。
其实,元儿不在此时便询问,也还有着另一缘故,从夫人醒来之后,她便感觉到了夫人有些变了,但让她描述,她又无法用具体的词语来形容。
只是,她隐隐约约猜测到,约莫是那个年轻人有关。
自他出现在夫人的眼前后,元儿能感觉的到夫人的变化,只是前些日子,或是因着他从事的一些职业的缘故,夫人心中总是带着些淡淡的不屑。
其实,她跟着夫人的这些年里,她从没有见过夫人鄙视或看不起谁,直到那个叫阿舟的青年出现,她便看着夫人的情绪也开始起伏波动了起来。
夫人做什么事,贯是一副从容不迫,让人无端信服的模样。
元儿很少能看到夫人像此时此刻的模样。
耳畔的声音已经远去了,江妍瞥了一眼廊外栏杆下的草木,微微细雨中,草叶上沾了数滴雨珠,只是,还未滚落而下,霏霏细雨又从空中飘落了下来。
暮霭沉沉的天色里,江妍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些年,那时候
她意外的伤了脑袋,失了记忆,和那个懵懂少年度过的岁月,陷进回忆中的江妍,却不知自己的嘴角已经浅浅的弯了起。
是的,这时候的她,终于想起了同他相处时光的所有记忆。
那一段段,一幕幕,沉入回忆的那些日子里,她过的虽清贫了些,但心上真的十分欢喜和开心。
初遇阿舟的时候,他一副衣衫破旧的画面,出现在她的跟前。
那时,她虽没了记忆,但心里还是带着一点点的微微嫌弃的,就是下意识的觉着,怎会有人穿成这样邋遢的样子。
后来,才知晓,他孤自一人在群山之中,与狼群为伴,久居了许多年。
所以,他才会穿成那样的破旧衣衫,也才会和她交流之时,说话是那样的结结巴巴,那时候的沈妍,还不知道后来的自己,竟会那样的欢喜上这少年。
分明与她心中所想的理想型,天差地别,可是,一向举止稳重的她,会在日日相处的时光中,一点一点的喜欢上了这看起来小她些许的少年。
若是还没完全恢复记忆,江妍要是知晓了此事,她定以为是因为那时候的自己,是因为失了记忆,所以才会那样的胆大和放肆。
但眼下的她,已然将那段时光的点滴都重新拾起,她知道,她自己是真的欢喜着他的,她也知道,他近来为她做的一切,的确是有些动了她的心了。
还是和过去一般,任何情况下,他总是将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想到这儿,沈妍心里欢喜的同时,也带着淡淡的愁绪。
如今,她已嫁了人,再不是过去的那个自在少女,她也有着她的事业,有着她所在意的一切,该怎样做,才能方方面面都能顾全到呢。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醒来且拾起所有记忆的沈妍,才没有匆匆忙忙的赶去看阿舟。
见到了,又能怎样呢?
在事情还没想到很好的解决方法前,江妍不想让一切变得如同乱麻一般,从元儿的口中知道了他无事,沈妍便将心微微的放下了些。
这两日接连遇到的事儿,实在是让她生出些疲倦,江妍轻靠在临窗大炕上,眼眸看向窗外飘飞着的绵绵细雨,庭院中的花儿清然落下,藏在绿叶下的梅子青涩。
听着雨落簌簌的细声,靠在临窗大炕上的纤细身影,不知不觉间,又浅睡了过去。
也是在这个时候,有人从廊前走来,他的脚步声放的很轻,丁香花在栏杆两侧轻轻绽放,青年修长大手执着油纸伞从月洞门那厢走了过来。
看着窗前沉睡的身影,他轻轻的从厢房一角轻捻起藕荷色的绣着银线的披风,温柔的轻落在女子的削肩上。
没多久,又有一道脚步声渐渐的靠近,厢房里的青年只消听了下,便知道那人的身子不大好,脚步落在地面,一步一声,很是虚浮的模样。
这个时候,阿舟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久留了,他担心自己的此刻存在,会给身前的人带来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