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承认，相比其他人来说，阿爹一直对她还算可以，足以让她在御灵宗想做什么做什么。但当她去质问他是不是真的允了夜合离开宗门时，阿爹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阴毒神情，说出的话让她仿佛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人。

她那一瞬心中升起的对阿爹的恐惧与怨恨，不是假的。

丹棘却并不在乎她是如何想的，她抬头看了一眼还在逐渐失去生命的马缨山，正如此刻的夜合。她交代红欢带着夜合先回山顶木屋，说自己很快回来。

那粒神丹还能暂时维持夜合的性命，她必须赶在马缨山与夜合死去之前，去杀了沈厉。

因为之后，她就做不了这件事了。

沈芷月见丹棘突然消失，回过神来看红欢也要带着昏迷的夜合上山去，下意识往前跟了他们几步，却被红欢一句话拦下：“你进不去马缨山，别跟了，我也不能送你回去了。你阿爹……他也该死，你还是自行回去给他收尸吧。”

沈芷月只能呆站在原地，最后看了一眼夜合。他的那双眼睛此刻正安然地紧闭着，她再也看不到他在她面前，眸中的冰冷与疏远。

她突然意识到，这应该真的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此后山水不相逢，他找到了那个会坚定说出“阿合自有我来救”的女子，找到了真正的归处。

夜合枝头别有春，坐含风露入清晨。任他明月能想照，敛尽芳心不向人。

任凭她如何想要与他在一起，夜合也从未属于过她，她也从未懂过他的心到底所向何处。

……任他明月能想照，敛尽芳心不见人。

—

丹棘找到沈厉的时候，他正在密室炼化妖丹。

她直接破门而入，一眼便看穿了他在做什么逆天的修炼，二话不说，像对付修桀那般，掐着他的脖子，把一脸惊异的他举起来。

她甚至没给他张嘴的机会，只是冷漠道：“当初把阿合交给你，是我、绒槿和夜明予做过最愚蠢的决定。今日我来，便是弥补我之前的愚蠢。苍天眼瞎，不曾罚你，我便替天行道，亲自送你上路。”她目光渐狠，一字一句宛若凌迟，“若你有幸做了恶鬼，记得再来寻我，我必有无尽耐心，一次次再杀你。”

天上再次阴云密布，雷声滚滚，沈厉怀着无穷的迷茫与惶恐，心中还来不及回想自己卑劣而短暂的一生，还来不及垂死挣扎，便在丹棘手中轻若鸿毛地断了气。

他这一生，可恨又可悲，仅仅因为嫉妒而仇恨，因为仇恨而一头猛扎进邪道。师弟的尊敬，师父的信任，发妻的包容，女儿的依赖，徒弟的跟随，他明明曾经拥有很多，但是到最后他却一个也没抓住。

当真是可恨又可悲，可悲又可笑。

丹棘甚至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这个令她作呕，束缚了阿合二十年的地方。欺骗了阿合利用了阿合伤害了阿合的人，她一眼也不想多看。

从今以后，没有人能再欺负她的阿合。他今后都会身处光明，任何邪祟都不能再拉他深陷黑暗之中。

她的阿合，值得一切最美好的事物。

这一切美好，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欣然捧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