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的小山村里，女人是珍贵的资源，不是谁都有钱买回来个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的，为了继续过自己衣食无忧的生活，那个男人，将我母亲卖给了村里的男人，一次仅仅只要半天的口粮。”

“三个月后，她怀孕了，就是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秦谟看向陈淼，陈淼清晰的看到秦谟眼里的痛苦和恨意。

“她怀孕了也不能停止这份‘工作’，因为一旦停下，那个男人就没了收入，所有人都以为我会流掉，谁知道那样的情况竟然也活了下来，我出生的时候，我母亲已经疯了，被生生逼疯的。”

月光清泠泠的，陈淼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我是个父不详的野种，一个不再所有人期待下出生的人，生来就带着原罪，我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好，陈淼，我怕你后悔。”

陈淼早就泪流满面，摇摇头，想说自己不后悔，这一切并不是他的错，这一切是那个男人的错，那个男人父母的错，是那些施暴的人的错，也是整个山村的罪恶，而不应该去责备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婴儿。

“谁也没想到，那个男人留下了我，没有一把把我掐死，我从小在他的打骂之中长大，捡着那个男人的衣服穿，吃他留下的剩饭，最喜欢躲在阴暗不见人的角落，与破败毫不隔音的柴房一墙之隔的地方，就是我母亲做生意的地方。

我母亲半疯半癫的，清醒的时候不愿意看见我，会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话来骂我，会用在房间里捡到的一切东西来砸我，但是疯癫的时候，她有时也会抱着我，给我唱摇篮曲，给我背书讲故事，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透过秦谟的话，陈淼仿佛可以看见一个小小的脏兮兮的男孩，与一个半疯半癫但依旧漂亮的女人在地狱中相依为命的场景，只是这对于男孩来说，不过是阳光下泡沫，随时都有可能破灭，在幸福的同时，还必须提心吊胆，提防着这个温暖的怀抱变成夺走自己性命的魔窟。

“直到我七岁，那个男人突然对我好了起来，我开始能吃得饱饭，被允许在村子里走动，有了一身可以蔽体的衣服，我走出那个小小的院子，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不正常的，那个我名义上的父亲是不正常的，那些来来往往的男人是不正常的，我的母亲也是不正常的，别人的家庭不会这样。”

走出小院的秦谟慢慢地认识到自己所处的“家庭”中扭曲的关系，从而滋生了改变这一切的想法，只是人小力微，见识的短浅限制着那个小男孩，他只能寄望于多多吃饭，快点长大，然后将那些欺负他母亲的人统统打跑，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超男孩的预料，他梦想中的打败坏蛋，拯救仙女的戏码尚未来得及上演，就被拦腰斩断。

“后来，我母亲死了，那是她难得清醒的时候，她用一个男人的衣服穿过横梁，上吊自杀了。”

怪不得秦谟一直拒绝别人的靠近，怪不得他习惯性站在别人的视觉盲点中，怪不得他从骨子里透出自卑来，不相信有人会爱自己……

“那，之后呢？”

“之后我离开了那个小山村。”

秦谟说的轻松，陈淼又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艰辛，秦谟母亲死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孩子，从小长在偏远山村，恐怕连字都不认识几个，这样的孩子从山里逃出来，也不过是从虎口跳入了狼窝，也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在让自己活出了个人样，成了陈淼这一世第一次见他的模样。

“这些年，为了活着，翻垃圾桶、乞讨、打架，甚至杀人，我都干过，陈淼，这才是真实的我，肮脏、下贱、卑微……”

秦谟剩下的话被堵在嘴里，瞳孔微微放大，倒映出陈淼的身影。

陈淼紧紧的抱住秦谟，似乎要将之融进自己的骨血之中，“阿谟在我心中永远是最棒的，我看到的阿谟，他温柔，善良，强大，勇敢，会在我饿的时候给我做饭，在危险来临时挡在我身前，会将好吃的留给我，不问一句就陪着我去涉险，他是我的英雄。”

陈淼看着秦谟，似是要看到他的心里去，她斩钉截铁道，“阿谟，对我来说，你是英雄。”

秦谟这一回没有迟疑，他回抱住陈淼，第一次全心全意的去感受女孩在怀里的温暖柔软，悲伤渐渐淡去，温暖一丝丝溢满心间。

原来在陈淼心中，自己是这样的吗？

秦谟抚摸着陈淼浓黑的长发，声音喑哑，“淼淼，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表白的时候都没怎么脸红的陈淼这个时候却害羞了，秦谟的语气过于缱绻，明明是没什么特别的一句话，愣是让陈淼感觉脸红耳赤，说话都打了磕绊，“可，可以啊。”

“谢谢。”

“什么？”

谢谢你选择了我。

秦谟没有回答，声音轻柔，像是怕击碎了什么美梦，“淼淼，你说我是你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