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再也不会情绪失控。
就像她以为,能够守住秘密。
她像个幽灵一般,游走在人世间,浑浑噩噩,没有方向。
她一无所有,却还是固执的不肯放下。
有人在耳边指责她:你的执念太深了。
执念是什么?
她不知道。
但潜意识认为,执念太深,总归是不好的。
她挣扎着想要抽身,想要丢掉它,却是徒劳。
她被困在里面,无力脱身,控制不住,浑身抽搐,衣衫被汗水浸透。
一声巨响,惊醒了她。
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
按住门把手的一刻,她的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压也压不住。
她捂住胸口,强忍不适,打开房门。
一位中年男人背对她,躺在楼梯口的水泥地上,脸颊朝下,头朝楼梯,一动不动。
——是601的男主人。
看到眼前这一幕,她的大脑轰得一声,空白了足足有十几秒,才陡然清醒。田小可不知所措,左右徘徊,迟疑片刻,终于鼓足勇气上前两步,俯身蹲下,用手指探了探男人的气息。
还算平稳。
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冲进屋内。跑得太急,甩飞了拖鞋。她顾不得许多,就这样光着一只脚,踩着冰冷的瓷砖,跑进卧室,从被窝里翻出手机,拨通120。
一边通话,一边捡起飞落在沙发底下的拖鞋,胡乱拖拉在脚上,快速往外走。
与话务员沟通意外顺畅,一问一答,口齿伶俐,条理清晰。
挂断电话,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冷风,隔着一层单薄的棉质睡衣,只觉后背的汗水被吹干了,冰冰凉凉的,她这才察觉身子在止不住地颤抖。
也不知是冻得,还是急得。
她小心将男人翻过身来,姿势调整成平卧,又寻了一件橙色大衣盖在他身上,然后进门迅速换好衣服和鞋子,攥着手机,去楼下等待救护车。
下楼的时候,只觉得脚步轻飘飘的,恍恍惚惚,几度踩空,幸好及时抓住了楼梯扶手,才没有跌倒。
看见救护车的那一刻,顿觉亲切无比,紧绷的弦终于松了。
此后,大脑又是一片空白,不记得如何抵达医院。意识清醒时,已经坐在手术室门口。旁边是一身尘土,发丝凌乱,泣不成声的中年女人。
她们不久前才打过照面,对方送的牛奶还摆在卧室的书桌上,没有喝完。
她不会安慰人,只是握着女人的手,一言不发。女人皮肤松弛,手上布满皱纹,像树皮一般粗糙。她抿着嘴唇,紧紧握住那双沧桑的手,妄图传给女人力量。
她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获得力量,至少她获得了——女人反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久违的暖意从掌心抵达全身,在体内循环流动……
手术很成功。
人,救回来了。
病房里,女人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让你不听劝,这回老实了吧!”
男人躺在蓝色病床上,龇着牙,只是傻笑。他皮肤黝黑,牙齿也并不齐整,还有一个豁口,笑容实在不算好看,但是有着极强的感染力。
积极乐观,不畏艰难困苦。
——生生不息。
看着他们,田小可不禁红了眼眶,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她低下头,胡乱拨弄垂在胸前的两根卫衣带子。
系上,解开。
解开,系上。
没什么章法,只是不厌其烦地重复,试图掩饰无端的情绪。
手机铃声恰巧响起,拯救了她。
是小安打来的。
田小可掩住听筒,悄悄退出病房,在医院走廊与一位三十来岁,头戴灰色鸭舌帽的男子擦肩而过。
她的身体突然紧绷,眉头微蹙,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她改变主意,没有走远,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按下接听键。
“你在医院?”那边语气焦急,略过寒暄,开门见山。
“你怎么知道?”她有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