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了又忘了……”林羡鱼欲哭无泪。
完蛋,肯定要被余溯骂死。他那张毒嘴,还不知道要怎么损她呢。
“才半天就忘,你是方法不对。你怎么背的?”
“就那样背啊……”
“死背?”
“还有其他方法吗?”
“《左传》的选文人物都很多,你可以一边理解,一边画人物关系图,再把事件过程用流程图梳理一下,就清楚了。”
灯光下,余溯侧脸优越,睫毛低垂,清峻的手拿着笔,在草稿纸上给林羡鱼演示着《周郑交质》的人物关系图和事件流程图。
……有点苏。
“别走神。”余溯拿笔敲了下林羡鱼的脑袋,“看明白了吗?”
“好像明白了……”
“那你自己把剩下六篇的也整理出来,待会我来检查。”余溯拍拍她脑袋,站起身,“我洗澡去了。”
“噢。”林羡鱼揉了揉刚才被敲的地方,鬼使神差地,“余溯,你干嘛不骂我啊?”
余溯失笑:“你受虐体质?”
“不是啊。”林羡鱼小声道,“你那么聪明的人,看到我这种笨蛋,不应该鄙视加打击的吗?”
“我都知道你是笨蛋了,干嘛还要鄙视打击你?”余溯推推眼镜,“你要不是笨蛋,我为什么要手把手帮你教到这个份上?”
“……”林羡鱼觉得他好像在骂自己,又好像骂得有点温柔?
“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学。方法我都教过了,明天还不行,下个月饭钱减半。”
“我背!”林羡鱼赶紧埋头进入战斗状态。
“……笨蛋。”
余溯看着严阵以待地在桌旁奋笔疾书的林羡鱼,想起了她高中时候的样子。
明明是一个在别人面前说话都不敢大声的胆小鬼,偏偏总是敢于伸出爪子来捏他的脸。被他追着打,也屡教不改,天天都来骚扰他。
而他是一个并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去找老师换座位的人,只能忍着。
晚自习的时候,林羡鱼天天在她那个小黄鸭精装本上写些什么玩意,鬼鬼祟祟的。后来有一天隔壁班的江影晚自习后来二班找人,林羡鱼顿时捂着那个本子大惊失色,脸颊红到耳朵根。
余溯于是大略明白了那个本子是干嘛的。
江影,当时六中有名的校草,不知多少无知少女的白月光。林羡鱼暗恋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直到有一天那个本子从抽屉掉了出来,被同班一位女生捡起来,并打开了。
而余溯在旁边,却没有阻止。
倒不是因为冷漠。而是因为他当时真的觉得林羡鱼很烦。
林羡鱼倒霉,他乐得看戏。
他没有想到后果会那么严重。
那位女生把日记内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朗诵,那些矫情的文字让全班同学哄堂大笑。内容甚至流传到其他班级,所有人都知道二班有一位给江影写了一年的第二人称日记的花痴,影响甚至恶劣到江影本人都被与这位“临江羡鱼”的花痴绑死,让当时心有所属的江影非常困扰,从而来找林羡鱼表达了他的不满,并希望她以后不要再影响到自己的生活了。
余溯远远看着在江影面前缩得像个侏儒一般的林羡鱼,看着她低垂的脸庞下无声的眼泪和紧咬的嘴唇,第一次感受到了后悔这种情绪。
高三的最后三个月,他看着林羡鱼一点点在沉默中死亡。
高考后,林羡鱼顺理成章地消失,所有的同学聚会都没有来过。后来同学们都还经常说起这个笑料,说不知道那个花痴去了那个垃圾二本后怎么样了。
余溯偶尔也会想起她。但他有自己的事要忙,没有功夫去想这个曾经的同桌。
直到后来他加入河图,在待分配编辑的写手名单中看到了“不羡鱼”三个字。他心中一动,点开了写手资料,果然在真实姓名处看见了“林羡鱼”。
余溯心想,补过的机会来了。
再次见到林羡鱼的时候,他惊讶于这个人丝毫未变的外貌和气质。六年的时间好像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对方仍然是那头短短的毛绒绒的头发,愣愣的眼神,一股笨到让人觉得欺负她都是在自降身价的傻气。
没想到她高二时遭遇了养父母去世这种事情。
没想到一向胆小的她居然会为了浅草跟他大小声。
余溯心想,自己是应该补过的。他能力有限,在心比天高的人那里不过是一个踏板,但足够把她拉出贫困和底层的漩涡。
何况……当初只觉得林羡鱼烦,现在倒是觉得,傻气的人也挺可爱。
至少可以放心在她面前敞开,不用担心被算计和背刺。
/
千头万绪都在莲蓬头的流水里被带走。
余溯出浴室的时候,林羡鱼还在那里为今天的任务奋战。
余溯今天难得困得早,看了眼时间也九点多了,打算去睡觉。
林羡鱼看着他那头还湿淋淋的头发:“你这就去睡了?”
“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林羡鱼无语,“头发湿着就睡觉,第二天起来可能会头痛的!”
“那就痛吧。”余溯打了个哈欠,“我睡了。”
“你头发又不长!吹一下会死吗!”
“会。”
“……”林羡鱼无语,“我给你吹总行了吧。”
总算知道第一天见到余溯的时候他为什么顶着那头稻草一样的头发了。
敢情就是这么睡出来的。
于是这会,余溯睡眼朦胧地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享受着来自新晋仆人林羡鱼的吹头待遇。
余溯发质其实还蛮好的。
又滑又顺,手指穿过其中的时候毫无阻碍,非常清爽。
不知为何有种水乳交融的亲密感。
等林羡鱼认真地把余溯的头发一层一层吹干了的时候,余溯已经睡着了。
头发乖巧地垂在眼睛前,睫毛又长又翘,皮肤又白又嫩,但眼睛下面有着淡淡的黑眼圈,看起来平常的睡眠质量不太好。
脸颊……
虽然不再肥嘟嘟但依然白白嫩嫩的脸颊……
林羡鱼恶向胆边生,伸手去捏住——
余溯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林羡鱼的手还停留在对方肤质极好的脸上,顿时僵住。
“别犯病。”余溯不轻不重地打开她的手,依然是困到要死的样子,“吹完了?”
“吹完了。”
“那我去睡了。”
余溯打了个哈欠,回自己的房间了。
林羡鱼则仍杵在客厅,回味着刚才的手感。
有一说一,风味不减当年。
真的,很好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