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朔的语气让林羡鱼有点不舒服，但她还是克制着心情回答道。

很快地，水朔问了她一连串的问题，从姓名、年龄、家乡、家庭环境、恋爱经历，到喜欢的作家、喜欢的明星、回看次数最多的电影和番剧，等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水朔在听到她高二时父母车祸去世的事时，好像沉默得有点久。

而林羡鱼，在短短二十分钟内，她已经完全确认对方王牌编辑的称号不是浪得虚名的了。她讲的那些犄角旮旯的东西，他居然全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信息差不多收集完了，我就直说吧。”水朔推推眼镜，平静地说出并不好听的话语，“你的经历乏善可陈，就像你的文。题材，剧情，节奏，没一个东西像样。”

水朔端起旁边的咖啡杯，喝了口已经不冰的美式。

“不过，最大的问题还是题材。浅草最有问题的一点就是所谓的尊重作者，高手可以百花齐放，可对不入流的作者放任自流，只能写出花样百出的屎。要是随便写写也就罢了，全职写手也让她这么自寻死路，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合格的网文编辑该做的事。”

“……你不要这样说浅草老师！”

水朔怎么说自己，林羡鱼可以忍，但她不能忍受他用这种语气提到浅草。

“我说错了吗？”

水朔在ipad上点开她的作者专栏，将屏幕朝向她。

“这一本，十万字就能写完的东西，用流水账拖了三十万字。连什么题材能写多少体量都不清楚，从十五万字开始的时候就点击率骤降，这些你的编辑都看不到吗？”

“这一本，男女主角人设一开始就有问题，丧夫的花店老板和非主流的十八岁阴郁少年，从第一章男女主角出场就劝退80的读者了，让你浪费两个月的时间写一本不到20的读者会有兴趣的文，不是浪费时间？”

“这一本，每隔三章都来一大段意识流，这是网文，不是《追忆似水年华》，没有人有兴趣看一个十六岁的孤僻少女在这些语焉不详的意象里拼凑她的童年。”

“这一本……”

“这一本……”

“以上的问题，都是肉眼可见的问题。连这种东西都不给你指出来，我说浅草在浪费时间，有问题吗？”

水朔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道：“她之前带的止战之殇和溪桥尽日风，要是早点换成悬疑和娱乐圈题材，早就能本本十万收了。结果白白浪费了两年在古言和校园题材上，难道‘作者喜欢的’和‘作者擅长的’并不必然相同这种道理，一个‘资深编辑’干了五年还没有弄明白吗？”

“你够了吧。”

林羡鱼忍无可忍，站起身来。

“你又懂什么？你知道浅草老师为了她的作者们，到底付出了多少？”

当初，因为她太笨，浅草在她身上花了很多的心血，才勉强把她带上了三千收。

对其他的作者，浅草也是一视同仁。

无论别人怎么说浅草平庸、说浅草那种一个都不能少的做事风格是过时的，在林羡鱼心里，浅草都是一位值得尊敬、将被她终生铭记的前辈。

“她是没有你懂得这么多，也没有你会抓市场，可她也是亲手每一个都不放弃地把每个作者带上了三千收，她或许没有你有才华，可是在我眼里她比你要高贵一百倍！”

“谢谢你屈尊来接手我这种没有用的作者。不过，也许我配不上你的教导，请你把你的教导留给需要的人吧。失陪。”

林羡鱼克制着自己把咖啡泼到余溯脸上的冲动，转身离开。

“站住。”

水朔叫住了她。

林羡鱼驻足，努力酝酿自己的气势，才抿着嘴转回头。

只见水朔喝了口冰美式，语气平静：

“林羡鱼，你倒是比以前有胆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