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斜着眼,也没有站起来,就这么打量了这女孩一圈,露出一口黄牙:“你谁家孩子啊?”
叶晚晗不卑不亢,没有一丝退缩:“叶鸣,是我爸。认识么?”
男人听到名字后眯了眯眼睛,又沉沉打量了女孩半天,随即,阴鸷地笑了,“怎么会呢,孩子,叶鸣有你这么个好闺女,我平时都得多照顾他呢。”
“别他妈撒谎!”叶晚晗突然提高了音量,逼上前一步。
“杜忠,我要不是今天过来无意听到别人讨论,都不知道你已经欺辱我爸很长时间了,是么?看不起我家穷?看不起我爸辛辛苦苦靠自己双手能赚来钱?”
江月在身后听着,皱了皱眉。
叶晚晗凄厉地笑着:“你当着他的面说他死了老婆,没人跟,穷小子,窝囊?是么?还天天额外多给他找活干,让他不停地加班,还经常让他替夜班,但是不给回报,是么?几次工伤都不给上报,是么?”
“你都逼得我爸每次受伤回家,他都跟我说在外面路滑骑电动车摔的!他女儿到今天才知道她爸被人欺负成这样,我不应该!”
叶晚晗说着就把一瓶冰水猛砸在了杜忠的工位上,“砰”的一声磕破了一块桌子,瓶身破了一道缝,瓶盖被大力撑开,里面融化了大半的水喷洒出来,大部分喷到杜忠的工位上,往四处蔓延。
最终滴在了杜忠那双腌臜的皮鞋上,也有些溅到了叶晚晗身上。
杜忠身子吓得后仰:“操!你这小闺女,冲动什么,你先给我冷静冷静!”
这一声引发了几个围观的人,叶晚晗的父亲叶鸣也注意到了这边,他一看到自家女儿,惊得睁大眼睛,当即往那边赶,大喊:“小晗!”
叶晚晗根本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但听到杜忠的话,她觉得有些可笑,“好啊,我给你冷静冷静。”
说着,她拧开两瓶冰水,在冬日的数九寒天里,猛地倒在了杜忠的正头顶。
“操!”
“小晗!”
因为叶晚晗这一出格的举动,场面一度混乱。
还不等叶鸣走来,杜忠当场站起来推了叶晚晗,她踉跄到身后的机器上,叶鸣看到了,来不及找杜忠算账,先马上跑去搀扶自家女儿。
在自己人和外人打架的时候,江月从来不会去拉自己人,因此在叶晚晗动手的时候,她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
但她也是个冲动的脾气,当杜忠动手,她立马便上前拽住了他的胳膊,道:“你动什么手啊?你是个男人吗?连小女孩你都打?”
杜忠被她说得有点心虚,刚想一抬胳膊,还只做了个动作,就见面前的小女生“啊”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女孩不可思议:“你推我?你是不是人啊!”
她在地上极为柔弱的样子,好像下一秒要哭出来。一个天生唇红齿白的小美人胚子,长着一副面善的脸,一看就不会骗人。
何况围观的群众也看到了确实是杜忠动的手,一时指责之声纷起。
“杜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孩子再怎么样也是孩子啊,你对两个孩子动手,她们能把你怎么样啊?”
“何况白衣服那个女孩只是拉架的,你把人推地上,你这事做得可不对啊。”
“小孩不说还是女孩,杜忠你这是要干什么啊,你平时挤兑人家叶鸣也就算了,他孩子你都不放过?”
杜忠本被冰水浇得冷到了心里一样难受,缩着脖子抱着自己,闻言又想要为自己辩解一句,“不是我,我没推她啊,这白衣服是自己摔的啊!”
“你还不承认!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大伙儿都眼睁睁看着你推她了,你还撒谎!”
“就是啊!”
陈江楷和高森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了现在的景象。
车间里乌烟瘴气,一群人和着机器运作的声音闹闹哄哄,而他在人群中,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那道白色的身影——
陈江楷目光专注。
那个很漂亮的白色羽绒服被弄脏了。
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是无所谓的,哪怕周围的争吵要掀翻屋顶,哪怕他们正处于漩涡中心。
他的视线自始至终只落在了她的身上,最终走过去,慢慢扶起地上的女孩。
他问:“谁干的。”
她没料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陈江楷。
但她只是惊疑了一瞬,便迅速回到情境中。
此时的她好像有点害怕,闻言瑟瑟地往他身上靠了靠,视线转向面前正被众人指责的杜忠。
陈江楷的目光也随她冷冷地看过去。
杜忠本来浑身湿透,抱着自己在冷得打哆嗦,一接收到这一软一硬两道视线,愣了一秒,当即就慌了,指着那女孩忙撇清关系。
“不是这女孩儿我真没推她,是她自己摔的,我真没动她!闺女你说话,你可不能乱冤枉人啊!”
江月心里冷笑,冤枉的就是你。但事实是,她只是往陈江楷怀里缩得更紧了,似乎被面前咄咄逼人的男人吓到,再多说一句她就要哭出声。
陈江楷一看她这样,便什么也不问了,把江月轻轻交到高森手里,沉声叮嘱:“看好她。”
说完,他朝杜忠走了过去,脸色沉得要滴出水,在众目睽睽之下,猛踹了他一脚。
众人一片哗然,却无人敢上前制止,还纷纷后退了几步。
杜忠缩在地上骂了一句娘,陈江楷便又是一脚踹了上去。
众人一声声听着杜忠的惨叫声,却自始至终没有人上去帮忙或者是制止。又或是无人愿意制止。
当杜忠终于在一声声的惨叫中昏死过去的时候,陈江楷拿脚将他翻了个个儿,面朝上,看到是真晕了,才把鞋上的血在他身上擦了擦。
江月僵在高森身后。
陈江楷做完这些,连发型都没有乱,依旧是那个矜贵的男孩。
仿佛他刚刚不是在工厂的车间打架斗殴,而是刚完成了一场世界击剑锦标赛,当他优雅下场时,却又带了一些骨子里的狠厉。
他扭头看了一眼好像被吓坏的江月,在她身边停了停脚步,盯着她的脸看了一阵儿,最终侧过头对高森道:“打120。”
高森拿出手机,边播电话边往外走。
陈江楷似乎有什么话忘记叮嘱高森,最终看了她一眼,跟着他走了出去。
江月看着他的背影走远,面色才终于恢复以往的平静,缓缓站直了身子。
喧闹的工厂中吵吵嚷嚷,连空气都是闷的。
此时,杜忠面前围着几个人指指点点。而叶晚晗正被她父亲搀扶着,仔细查看伤情。车间内的机器声依然轰鸣不断,空气中有着血腥的气味。
面前那个少年眼角森然,周身似乎还带着暴戾的气息,洁净的衣角也沾染着血迹。
但窗口暗淡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却为他平添了一份柔和的莫名。
在这昏暗无边的空间中,闪着微弱的光。
……
后来的时候,江月从叶晚晗那里听到了这件事的结局。
杜忠被免职,陈江楷赔偿了医药费。
上面的老板说叶鸣是最早的一批员工,这么多年一直对工厂忠心耿耿,贡献居多,也未曾犯过错,所以便把他升为了车间主任,代替杜忠。
那天,在江月要离开的时候,叶晚晗单独把她叫住。
女孩欲言又止,最终,犹豫半天,又似乎鼓足了勇气。
“我一直……想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面前姑娘又恢复了那个怯生生的姑娘,仿佛下午那个仿佛要手刃杜忠的女孩只是众人的一个幻觉。但是她还是给工厂里的人留下了一个传闻:叶鸣的女儿很不好惹。
终于说出了自己心底的话,她似乎轻松了许多,面上也没了方才的凝重。
“我当时是挺不负责任的,因为我不敢负责任,我不知道老师会追究到什么程度,我爸承受不起我犯下的任何错。我也知道我不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她苦笑一声:“所以,以后不要再遇到我这种自私的人了。”
剩下的话江月都记太不清,她只记得,那天晚上自己回去得很晚。还把给爸爸和弟弟买的牛奶落在了车间里。
到家后,爸妈看自己衣服脏兮兮的,还空着手,立马放下菜刀和遥控器出来关切地问出了什么事。而没心没肺的江朔看到她后则是把她嘲笑了一顿。
于是那天夜里,江朔收获了一股来自知识的神秘力量。
a大两位德高望重知名导师的混合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