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作势要揍他。
“算了。”陈江楷出声制止,看向另一个石凳。
那个位置离江月很近,如果坐过去,就会和她紧贴在一起。他本是想坐过去,但是攥了攥拳,还是觉得离得太近,不合礼数。
前面就是中院门口,门前墙壁上亮着一盏灯,上面有壁虎和飞蛾。
江朔看到蓄势待发准备捕获飞蛾的壁虎后,就赖在原地观察战事,说什么也不动了。
“我以前也老在这面墙上看他们打架,飞蛾被捕之后有的会挣脱,但是这样壁虎就会饿肚子。所以最终也不知道该心疼谁。”
江月看陈江楷也在看着那面墙上灯影下的世界,便尽职尽责地给他讲解,而后者听着听着便一脸惊奇的样子,似乎没见过这些奇怪的小东西。
他一言不发盯着墙上的飞蛾,目光里若有所思,“原来这就是飞蛾扑火。”
不止会被火灼伤、烧尽,还可能会被附近的天敌猎杀。
小小的江月一本正经叹了口气:“可怜吧。”
谁知道男孩思索了一下后,却摇了摇头:“不可怜,也有一些飞蛾会挣脱壁虎逃走,如果死掉,只是它们太笨了。”
小时候的江月,当然听不懂陈江楷脑海里竟然会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思想,她只是觉得,“太笨了”这种词,从他的口中说出来莫名有些可爱。
真是奇怪,她竟然会在一天之中觉得一个人可爱两次。
但是关于他的这句感言她接不上话,只好扁扁嘴,想转移话题。
“我和高森靳诚他们以前晚上还会在院子里写作业,你下午去的时候看到了吗,我家楼下有两个石桌,两个都画了棋盘,老师们不下棋的时候,我们就拿板凳在那儿写作业,那里有棵树,树上挂了灯泡,晚上的树上也会有壁虎和飞蛾。你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吗?”
陈江楷摇了摇头,“以前不在国内,晚上,也不出门。舅舅的工作在伯明翰,晚上他工作的时候,我都在旁边听着。”
江月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那你和谁玩?”
陈江楷低头思索了一下,说:“boor。”
江月:“谁?”
陈江楷说:“是我的狗。”
江月惊愕地张了张嘴。她本来觉得自己的童年已经够悲惨,没想到还有比她更难过的人,便忍不住开始同情他:“那你会不会很无聊?”
此时有夜风吹过,能听到田间作物的叶子刷刷作响。他说,“都习惯了,没有很无聊。”
十二岁的江月听到这番话后,就感觉自己的母爱已经泛滥,当即就想找话头安慰他。
“其实我们也都很无聊的,特别是假期,都是我们几个去上书法课和国画课,高森每次都睡着,我更难混,还要跟着家属院里一个姐姐学民舞……”
小小的江月抬头看门外远处的田野,说,“有时候邻居来串门,串着串着教授就说要考考我的书法,要写不好那一晚上就别想玩啦。”
暑期乡下的室外晚上,有舒适微凉的晚风,有静默无声的蝉,还有聒噪的蟋蟀声。
江月侧耳道:“现在有蟋蟀在叫,白天的时候也会有蝉鸣。对了,你知道蝉都是在地下埋年,或者十几年这样,但出来之只能活两个多月吗?”
她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想要和他分享。
陈江楷在夜空下点头,淡淡的,说:“我只是没来过这种地方,不是没读过书。”
江月尴尬地“呃……”了一会儿,迅速转移了话题。
“那你以后每年都可以来外婆家跟我们一起玩呀。每年五一之前,我们都会来外婆家里摘槐花,外婆就给我们做槐花饼,新鲜的槐花可香了!我们就用外婆给我们做的一个竹竿,上面栓一个铁钩,找到槐花的花簇,在那一簇花的枝上转一下,那一小枝就掉下来了。”
说着,她想起了什么令人气愤的事情,皱着脸:“但高森和江朔经常是边摘边吃,所以我们摘起来很费劲,现在槐花是没有了,但我们明天可以放风筝!我们以前的风筝都在外婆家收着呢。”
陈江楷听到此,不由向门外望去。外婆家的院外是杨树、梧桐、法国梧桐等成排连绵的树,或是在田野旁,或是矗立在公路两侧。
而在田野边,还肆意地生着一些他叫不上名字来的杂草,他也只认识那颗狗尾巴。它从草堆里冲出来,弯了头,叶子挥舞着,在夜风中向他这个外来客致敬。
“对了,你还没见过麦浪吧?每年麦子熟了的时候,风吹过,那前面一片麦田就会像海浪一样翻涌起来,可舒服啦!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带你来看吧!”
江月说完转头一看,发现一旁的陈江楷盯着她,听得都有些入了迷。她便不由得咧开嘴,开怀地笑了。
她的眼睛很亮,很特别,总是那样深深地看着你。
如果说,他第一次觉得一个人耀眼到不由想让人接近,第一次有人让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那一定是此时此刻。
所以当女孩指着夜空惊喜地对他说:“二三四五六七……看!北斗七星!”时,他真的觉得这个人像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许是最近受高森的影响有些多,那人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也不留痕迹地刻在了他的三观里,所以在那晚,他的冲动就这样宣之于口。
“江月。”
在这个凉爽的夏日夜晚,他说。
“你做我老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