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空飘起了细密的雪花。
整座古城很快变成一片素白色。
中午,陈曦拎着酒菜来到高振家。进门一嗓子就把高振从床上吼了起来。
两人几个月未见,刚坐下话匣子就打开了,就着话一盅接一盅喝着,不一会儿便不胜酒力,舌头开始打结,吹起了无关紧要的牛逼。
陈曦没有考上大学,又不愿意复读再多吃一年学习的苦,家里家外混吃混喝了大半年,后来他家开了个游戏厅,他就去帮忙收钱。
每天在满游戏厅的烟雾缭绕中和污言秽语里虚度年华。
这种工作放到现在,名片上名字的后面肯定要印着个经理的头衔。
陈曦挥舞着手臂说谁谁谁偷币让他逮到了,谁谁谁打那谁谁了,哪家的孩子被他爸用扫帚敲着赶回家了,城里谁家男人跟外面女人走得近回家以后媳妇儿让他跪碗碴子了,都是些生活琐事,高振听得津津有味。
高振乐坏了,说你净吹牛逼,人家跪还是没跪,跪的是碗碴子还是搓衣板你看见了?
陈曦斩钉截铁地说你看看!我就知道你不信,那谁……对,那谁都给我说了,他媳妇儿亲口说出去的,碗往地上一摔指着碎碴子说你给我跪下!他咚一下就跪那了,没敢喊一句疼。
高振大着舌头说:“我信……这辈子就信你……你说你把他们家的碗碴子吃了我都信!来,喝一个。”
电话响了。高振摇晃着站起来要去接。
陈曦让他坐下,探身拽过来电话,差点没拿稳把话筒给摔了:“谁啊喝酒呢。废话你打谁家电话还不知道要找谁啊?高振在这呢,行你等着他就在我旁边。”他把话筒递过去说:“是个女的,学校的妞儿?”
高振接过话筒就听见郑岚在那边劈头盖脸一顿说:“喂?高振,刚才那谁呀?什么学校的妞?你可不能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我告诉你,说是凑合,我是真想跟你好好处,奔着结婚去的,你要是敢对不起我,我……我……”
那边“我”了半天没有下文,高振用尽量清醒的语气说:“说什么呢,刚才是我哥们儿陈曦,发小。对,光着腚玩到大的。这个货嘴就是不把门,开玩笑不分场合,说话没一点靠谱的地方。你急什么呀,哪有什么学校的妞啊,等会儿我就撕烂他的嘴!哦,我在家跟他喝酒呢……没喝多。哎你打电话什么事啊?”边说边用眼睛剜了陈曦好几遍。
陈曦缩着脖子在一旁偷偷乐。
“大中午的喝什么酒啊?我还想找你出去玩呢。”郑岚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我俩有几个月没见了,刚放假我也没事可做,就一起喝了点。再说了这下着雪去哪玩儿啊?”
“什么叫没事可做啊,你现在不应该陪着女朋友吗?刚谈恋爱就偷懒,以后还准备让我守活寡是怎么着?”
高振心说这都哪跟哪啊,什么寡妇长寡妇短的。觉着自己头懵懵的,再说下去怕吵架,急于结束通话,于是说:“今天这顿饭是约好了的,明天我给你打电话,挂了啊。”
陈曦竖着大拇指,作仰慕状:“我说你真行,听这意思,是咱们家里的姑娘?你不昨天才回来吗,什么时候处上的连我都不知道?”
“昨天。”高振说,“别扯淡,你是不是喝不下了故意没话找话啊?”端起酒盅又跟陈曦碰了一个。
一瓶酒喝完,两人都上了头。坐在那颠三倒四连筷子都拿不太稳当了。
喝酒喝到这个份儿上,话题就逐渐扯远了。刚从足球聊到国际形势,还没有发表出独到有效的见解,门就开了。
郑岚招呼都没打一声,走进来时带着一股冬日寒风卷着几片雪花。
郑岚贴着高振坐下,把手里一瓶酒咣当放在桌子上,边脱外套边说:“真够没劲的,两个人喝的叫什么酒啊,加我一个。”
高振和陈曦都呆住了。
高振说:“你怎么来了?”
郑岚说:“我是你女朋友,怎么不能来?还是说你真藏了一个姑娘?”说完装腔作势地扭头扫视了一圈。
陈曦马上坐得笔直,伸出手说:“陈曦——刚才接电话的就是我。”
郑岚马上换了一副甜甜的表情,也伸出手跟他握了握:“郑岚,剩下的还用我介绍吗?”她转过头对高振说。
“不用,不用!”陈曦连忙说:“刚才他还跟我说着你呢,一提起你就合不拢嘴,扁桃体在我眼前晃悠着让我直犯恶心,热恋嘛,我懂。”
郑岚听完乐呵呵地去厨房拿碗筷和酒盅去了。
“女中豪杰啊哥们儿,压迫感十足,要说还是吴呦温柔。”陈曦提了不该提的名字,后悔得酒醒了一半,扇了两下嘴,主动打开桌上那瓶酒说:“喝多了,说错话了,自罚一杯!”
陈曦一仰而尽,偷偷看高振的反应。
高振似乎没有听到,自顾自夹着花生米,一粒一粒缓缓地往嘴里填。
郑岚一路小跑着回来了,哈着热气说:“高振你是不是多了,怎么让陈曦自己喝啊。”坐下帮三人都斟上酒,端起来对陈曦说:“你是他发小,我是他女朋友,以后都是哥们儿,我也不跟你客气了,咱俩走一个。”
陈曦龇牙咧嘴地干了酒,眼看郑岚第二杯又要端起来,赶忙按下说:“酒咱慢慢喝,先吃菜。”
“来,我陪你喝一个。”高振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抬手就要去端酒。
“你还行不行?”郑岚按着高振的手说。
陈曦说:“哎!两口子还是亲啊!怎么我喝的时候就没人心疼呢?”
郑岚把高振手里的酒盅夺下来,酒撒在了桌子上。她拿纸擦着桌子,扭头对陈曦说:“你要是真没对象,我给你介绍我一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