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万福。”
送到了地儿,小丫鬟便退下了。
公主忙扶了扶我,仍带着笑意:“尚柳不必行礼,亦可直唤我闺名。”
我惶恐,连连摆手:“怎可怎可,于礼不合。”
公主便不笑了:“我说如此,便不是玩笑。”
我更为惶恐,打着哈哈道:“那……那便谢谢公主。”
公主拉着我袖摆往殿中走去。
“尚柳,你唤着听听。”
我颇窘迫,硬着头皮道:“盈盈。”
公主便回头朝我笑笑,边说着:“如此便对了。来,你与我且先等着,待会儿大学士便来了。”
等等,大学士,来?
“我们不去国子监?不去国子监如何上课?”我反应过来,心虚地求问到。看来我见识着实浅陋。
公主坐去榻上,示意我也坐下,方才颇茫然地望着我,很是不解:“为何要去国子监?大学士自会来的,尚柳别急。为何不坐?”
我晕。
这就是皇家的孩子,上课都是豪华雅间。小的见识了。
“不去国子监啊……”一想起国子监的小伙伴,我还挺不舍。
虽上学不是我所愿,但好容易混熟些狐朋狗友……呸,好朋友,就要分开了,说没感觉是不可能的。
其实主要是公主这一对一,偷摸干旁的事儿便是不可能了。
我为自己点根蜡,沉重哀悼我的快乐时光。
公主殿里有风铃在响,衬着这殿里格外安静。在这静谧中,公主突然问:“你是不是不喜欢这儿?是想回国子监么。”
我怔住,倍感为难,想回国子监是真,但终归不能在公主面前说,若要答不是,更是撒谎了。
“无碍,我也不喜欢这个地方。”公主轻轻道。
我有些疑惑,恐也表露出来了,公主便笑着解释道:“尚柳可曾在上元夜逛过集市?”
我回忆起下儿时被阿娘牵着穿过华丽的夜灯,看河里星光闪闪的景象,用力点点头。
“上元不宵禁呀……可我便未曾见过金吾不禁是怎样的场景。”公主起身,缓缓走到书架前。
“从记事起,我便生活在毓秀宫,此处一草一木,不止熟悉,更是我亲手栽种。宫中人常说,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是嫡长女,是大周最尊贵的富贵花。”公主取下一本书,静静翻着。阳光照在她另一边脸上,熠熠生辉,而静默着对着我这一半,沉入阴影。
“宫人敬我,畏我。父皇告诉我,我所念皆可得。而因这身份,我必然需做该做的,琴、棋、书、画,学它们的时间遥远得我再也想不起是否喜爱过。我不晓得我是否得尝所愿。”
她又取下一本书,没看,盯着我笑道:“这是《诗三百》。”
我一看,确实是。
“富贵花做久了,也许并不想那样被供着。尚柳,毓秀宫藏书三百卷,卷卷是我闭眼即可触。”
见我震惊的样子,公主歉意一笑:“抱歉,我说多了。”
我使劲摇头,心里暗惊,公主最后一句话的意思……这是能说的么?
公主坐回来,打乱了我的思路。她把《诗三百》递给我:“送你。不喜欢这儿没人会责你。你若舍不得,我赖一赖父皇,我们去国子监念书的便是。如今有你,父皇该是不会拒绝的。”
看着淡淡笑着的公主,我心情有些复杂。
不知道我有什么值得公主对我这般好。
皇宫这地儿也并不是全然的不好,能养出盈盈这般优异谦逊又温柔的公主更是顶顶的好。
结束课业后,跨出毓秀宫,却仍觉得闷闷的。
不远处小孩的嬉笑声清晰地传入耳畔。
我正讶于后宫之中竟有人如此嬉闹,抬眼一看,却见一小郎君正牵着个小娃娃,娃娃很是不安分,蹦蹦跳跳摸这摸那儿。虽说不算近,尤能瞧见那位郎君带着无奈的笑意。
而我,呆了。
他可真他娘的好看!
眼见他们步步走进,我咳了咳清清嗓,预备着问个好。
还没等我先行动呢,那个奶娃娃突然甩开郎君的手,惊奇大叫着往我这儿扑。我一惊,伸出手接住她。
娃娃抱着我的腿,仰头,声音软软:“姊姊好看,姊姊抱圆圆。”
我受宠若惊,看着她手足无措,手里的《诗三百》不知何处安放,只得蹲下身单手先抱抱她。
她的——估计是兄长急急走来,作了个揖,歉然道:“圆圆是如此性格,冒犯了小娘子,还请见谅。”
我抬头瞅了瞅他,为避免痴呆本相大露,忙垂下头,道:“无碍无碍。”
说着将娃娃推给他,娃娃不干,还闹着要抱起来,被其兄揪一揪脸,顿时噤声。
我看娃娃眼里顿时就蓄满了亮晶晶的泪,小嘴一瘪,估计要开闹,于是忙把书递给他,示意把娃娃给我,先哄着再说。
果真娃娃到我手里,泪花不闪了,嘴不瘪了,自个儿还伸出肉嘟嘟的手揩揩眼睛。
怎会如此机灵可爱!
我的心化了!
那郎君又作了个揖,听他无比真诚地感谢道:“多亏小娘子,此恩李惟感激不尽。”
我颇无语,这便算恩了,可想而知这娃娃得是多难缠。
“言重言重。”
我与李惟并肩走着,打算先把娃娃送回去。
沉默良久,我尴尬得紧。
李惟却突然问道:“不知如何称呼小娘子?”
“曾尚柳。”
他笑:“原是云太傅千金。”
我好奇:“你都知晓我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