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伟至是她男人,凭什么就要被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人骂,她是炫耀骆朗更听她的话吗?
心里阴着火,说话就有点不客气:“那个女人这么说的?也是,她在我们家的时候,伟至老围着她转,我气不过,跟他吵了两句。伟至倒是肯听我的话,就把她打发去你们那儿了。说起来也是我们的不是,给你们添乱了。不过我看你和骆朗挺好的,你肯定不会像我这样不懂事,就麻烦你和骆朗多照顾照顾她。你可别学我,让骆朗在老同学面前丢面子。”
对面挂了电话,苏宴宴还没回过神来。她正想解释两句呢,小狗狗并不需要人照顾啊,她做事挺勤快的,铺床叠被,下厨帮手,是个勤劳勇敢的好姑娘。姜小丽是不是对她有些误会?
都是坏男人不好嘛,干嘛要怪到娇滴滴的女孩子头上去?
被挂电话这种事显然不足以打击苏宴宴的心情,她把手机往家居服兜兜里一揣,高高兴兴地拉开门跳出去。
她都闻到红酒焖牛肉的香味了。
“咦,渣男呢?”
程尔芙正在收拾茶几上乱七八糟摆放的卷子,听到她的问话,抬头回答:“我让大袁回去了。”
她看着苏宴宴,淡淡道:“你说大袁对他女朋友不好?吃完饭你打电话给姜小丽,看她怎么说。”
晚饭在阳台边的小餐桌上吃。桌上摆着精致的骨瓷餐具,红酒焖牛肉冒着热气,毛栗子一样的硬壳里装着处理干净的海胆刺身,焦黄色蛋饼里铺着小粒生蚝仔,折耳根用红油凉拌,汤碗里汁液奶白,上面飘着翠绿葱花,鲜味扑鼻,正是合乎节气的螃蟹冬瓜豆腐汤。
桌上两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各盛了小半红酒。唯有苏宴宴面前是玻璃杯,装着热好的鲜牛奶。
程尔芙入座,看骆朗端了杯酒放在她面前。心中一动,侧脸望着骆朗,语声柔和:“朗哥还记得我喜欢喝红酒,谢谢。”
骆朗看她一眼,眸中极快地闪过一抹嘲弄的光芒。随即极好地掩饰住神情中那点异样,他朝她举杯,云淡风轻:“烩牛肉剩下小半瓶,不好浪费。”
饭桌是北欧风格的,简约小巧,只预计了两人对坐。如今多了一个人,骆朗把自己的位置让给程尔芙,自己坐在边上。
阳台的玻璃门已经拉开,十月的晚风夹杂桂花香味吹进来,宴宴觉得舒服,皱着鼻子,闭上眼睛,小手伸进骆朗怀里揣着,赤脚在风里摇来摆去。
骆朗没有怪她在客人面前失礼,低头吻了一下她额头,拣她爱吃的,一样样喂给她,就像平时无数个没有外客的黄昏一样。
趁没人注意,程尔芙偷偷把骆朗喝过的酒杯跟自己对调。
柔软而敏感的舌尖在杯口骆朗喝过的地方舔了一圈,偷情般的刺激令她脸颊酡红,眼眸湿润。
这原本是勾引男人的无数小手段之一。今天却成了没有观众的独角戏。唯一的知情者就是她自己。而她也如此前沉醉于她的纯欲而不可自拔的男生一样,沉溺于这甜蜜的毒药中。
“朗哥,我手机坏了,开不了机。你看吃完饭能不能给我找个修手机的地方?里头还有很多资料想恢复,好转移到新手机上。”她放下酒杯,跟骆朗商量。
苏宴宴睁开眼睛:“你手机怎么了?”
程尔芙简单回答:“不小心掉水里了。”没想到骆朗也同时开口:“姜小丽生气,把小狗的手机扔水里了。”
程尔芙忍不住瞪了骆朗一眼:我可谢谢你了。
苏宴宴回过味来,大眼睛刷地看向程尔芙:“哦,难怪你有勇气说,你怕影响他们感情。原来梁静茹真的给了你勇气。”
“我跟大袁真的没什么,是嫂子多心了……”
苏宴宴心不在焉地猛点头:“我相信你,小狗狗,要是你跟那个男人真有什么,早八百年都有了,也不会有姜小丽的位置了,对吧?——咦,这句话好耳熟哦,我肯定在什么地方看过,好奇怪……你真的让我去问姜小丽,你不怕她会骂你吗?”
吃完饭,骆朗把碗筷放进洗碗机,一回头,程尔芙已经擦好桌面。
骆朗:“谢谢,你太客气了。”
“做客的规矩嘛,你教过我的。”程尔芙看着他,心里有几分期待。
她丧母的那年暑假,秦如韵把她接到家里。十四岁的少年骆朗默默替她写好家务清单,还被秦如韵责备了:“小朗,尔芙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
然而奇怪的是,那些安排好的琐事,浇花、擦桌子、整理书桌,看似毫无意义,却让她一直紧绷上锁的精神慢慢松懈下来。住在别人家的那个月,反而是她丧母后最自在放松的时间。离开的那天,她抱着秦如韵,哭得山崩海啸,哭出无数此前无处释放的彷徨悲伤。
骆朗他,还记得这件事吗?
然而骆朗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他只是简单谢谢她的帮手,甚至连眼神也没有留在她身上。
他无奈又好笑地看着苏宴宴。
苏宴宴一心记挂着给姜小丽打电话,吃完饭就欢快地赶他们走:“你赶紧带小狗狗去修手机吧,我记得那家店晚上会关门哒,去晚了老板就下班啦。”
骆朗看着她兴奋得亮晶晶的小脸,有点无力:“宴宴,别多事。每个人都有自我做主的权利。”
苏宴宴猫儿眼一亮。
权利?跟她飙大词?你怕是忘了,苏大小姐校辩队王牌,专业辩经一百年好伐?
一张口就是刻意造作的长句子:“asyouknoweveryonehashirherright,thenyouaybehappentoknowitfurtherthathavgtherightdoesn\''tesstotheright,northeopportunitiesractisetheright,don\''tyou”(正如你所知,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权利,那么你或许碰巧能知道,拥有权利并不总意味着拥有实现权利的途径,以及练习实践权利的机会,对吗?)
她眨巴着大眼睛,两手叉腰,卷发乱糟糟,满脸满眼都写着:“放马过来啊,who怕who?”
整个人看上去无敌嚣张。
骆朗看着她,又好笑又心动得要死。若是身边没外人,他想把这个嚣张的小可爱抱在怀里,这样那样吻她。
伸手摸摸她满头卷毛,如她所愿地反击:“culpaestienti”(拉丁谚语:不应干预与已无关之事。)
长卷发的美丽女孩雄赳赳气昂昂,语声铿锵:“aleaiactaest。”(拉丁语,凯撒名言:骰子已经掷出,意为决心已下。)
骆朗低头闷笑。笑得苏宴宴炸毛,他才抬眼,轻叹一声,“玩得开心些,我的大帝。”
他拦她,不过是担心她会失望。
太过理想主义的人,容易被现实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