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却不太自信了,反复朝她确认:“头不晕噢?不想吐噢?也没有想拉肚子噢?”
安禾再次咬牙:“都没有。”
医生这才放下心来,刷刷开始写病历本。
担心医生再纠结开药,苏遇哲这回替安禾开口:“医生,要不还是开点氯雷他定吧,有备无患。”
医生点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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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出头。
街上路灯通亮,车水马龙。
下过雨的初秋夜晚泛着点寒意。路灯下,一高一低两个身影被拉得很长。
“还痒吗?”苏遇哲问。
“现在好多了。”安禾答。
半晌,苏遇哲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声音沉沉:“今晚欠你一句道歉。对不起。”
安禾一愣,紧接着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的!不怪你!你也不知道我对海鲜过敏嘛…怪我自己没注意,我应该看清楚东西再吃的!”
安禾越说越急:“医生都说我没什么大碍了…而且…而且大晚上的你还开车送我来医院,医药费也是你出的…添麻烦的是我才对…”
小朋友似乎真的很紧张,吐字都不太利索了。
苏遇哲心尖酸软一片,不舍得再让她站在马路边自我反省,于是话锋一转:“安禾,你晚上是不是没吃饱?”
他把她的名字叫得很好听。
安禾仰头看苏遇哲,迟疑了几秒之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确实没吃饱,光顾着听大宝和李楠他们侃大山,光顾着打听苏遇哲的八卦,光顾着关心韩楚悦到底长什么样了…
苏遇哲勾起淡笑:“巧了,我也没吃饱。要不你陪我吃顿宵夜吧?”
他的用词很微妙,明明是出于照顾她,却把话说得好像自己才是被照顾的一方。
路灯昏黄的光投射下来,男人的发丝和睫毛像是载着点点星光。
安禾定定地看着苏遇哲瞳孔里的自己,左胸膛的某处泛起几圈难以言喻的涟漪。她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原来这种感觉有一个很浪漫的名字,叫,“心动”。
安禾在他的注视下笑得眉眼弯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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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遇哲带她吃的是一家小小的面店,在巷子很里面,不用心找根本发现不了。
出乎安禾意料的是,虽然这家小店地点偏僻,装潢也很简陋,但是这个点居然人满为患!
“人好多啊。”安禾感叹。
苏遇哲语气淡淡:“看来宝藏店铺被发现了。”
苏遇哲领着安禾轻车熟路地走进小店,熙攘间听见老板的吆喝:“不好意思啊各位,店里没位置坐了,不介意的话打包可以吗?”
他低下头来询问她的意见:“我们打包带走?”
安禾没纠结,很愉快地表示同意。
于是约莫二十分钟后,悠长的小巷尽头多了两个年轻的身影。他们十分接地气地蹲在路灯下,就着微弱的光源吸溜还在冒着热气的面条。
偶尔路过的行人不会想到,这两个看起来稍显可怜的身影中,男生是电竞圈里满载盛誉、杀伐决断、让对手闻风丧胆的苏神,女生是履历光鲜、熟练掌握两门外语、就读于泽城最高学府并且还将继续在泽城最高学府深造的学霸。
安禾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哇,这个味道真的很好耶!活了二十二年第一次知道平平无奇的面条还能煮得这么好吃!下次我一定要带我舍友过来尝尝!”
苏遇哲被她惊喜的样子逗笑:“真有这么夸张吗?”
“当然!”安禾点头如捣蒜,“苏遇哲,你是怎么发现这家店的?”
苏遇哲默了默,思绪渐渐飘远:“我刚进dark试训时基地就在这附近。那时候李楠和大宝还没来,就我、老高、张淮,还有几个年纪跟我们差不多的兄弟。俱乐部那几年没钱,我们这些青训生住得差吃得差,工资呢也只有一开始说好的三分之一,我们为了赚点外快就到处参加一些不正规的小比赛,为了省钱绞尽脑汁地发掘价格实惠的饭店。这家店就是那时候经常来的,五年前,一碗葱油拌面只需要三块钱,一份小馄饨只需要四块钱,老板很善良,给的分量很足。”
苏遇哲分享这些往事时神情很平淡,安禾在旁边却听得大受震撼。
这种每分钱都需要计划着花的生活,安禾从来没体验过。
可是…
“五年前?五年前你不是高二吗?”安禾问。
苏遇哲罕见地有些失神:“安禾,我没读完高中,高二我就辍学了。”
闻言,安禾震惊地瞪圆了眼,呆呆地发出疑惑的一声:“啊…?”
苏遇哲的声音随着初秋的晚风,缓缓钻进安禾的耳里:“那时候家里穷,实在供不起一个只出不进的赔钱货。”
说这话时,苏遇哲神色淡然,语气一如既往地不带情绪,但安禾还是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敏锐捕捉到了他不自觉垂下的眼睑。
那一瞬的怅然若失,让安禾的心脏猛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