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死不足惜(2 / 2)

再次相见,陆柒差点没认出被吊在半空,被打得不成人样的就是几日前威风凛凛的何三。此刻他像是一条绝望的咸鱼,双手被粗口的麻绳吊起,身上鞭痕交错,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唇因为缺水翻了一圈的死皮,死皮下隐隐透着血迹。

“彭大人,冤枉啊!”微弱的力气反复汇聚成这么一句话。

底下坐着喝茶的狱卒听了发笑,见他还是嘴硬,从旁边的桶里舀起一勺盐水对着伤口慢慢浇上去,意识模糊的何三疼得牙呲欲裂,牢房里回荡着他的嗷嚎与惨叫。

陆柒实在受不了了,叫停了狱卒的残酷行刑。再度昏迷过去的何三突然活过来似得,两条腿拼命地乱蹬,牵动绳子好让自己能转过来,能面对陆柒。

“陆柒姑娘,你快救救我吧,东西不是我偷的。”受尽折磨的嗓音如枯木般沙哑,几乎快听不清楚。

狱卒又甩了一鞭,“给我闭嘴。”

何三哼哼唧唧,屈服于鞭子之下,声音逐渐小了起来。

宋然倒是看的津津有味,听到陆柒叫停,瞧她面色流露不忍,颇有几分意外,“姐姐,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也算是受到报应,该大快人心才对呀。”

大快人心她一点没感觉到,倒是于心不忍占据大多数。

心情很复杂,就是觉得何三纵然有错,也不该遭受如此非人道的折磨。

“姐姐,你就是心太软了。这样的人死不足惜。”阴暗的牢房里,类似的哀嚎源源不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听得人心里一阵发麻,而宋然的话更像是冬天的寒风,令她有一瞬间产生在牢里受尽折磨的是自己,站在外面冷眼相看的人是他。

陆柒手有些抖,“你真是这样想的?”

宋然垂眸,看不清神色,只是语气出奇的冷,“姐姐是怎么想的?”

她抱了抱手臂,摇摇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袋空空,唯一的念头是离开这里。潮湿阴暗的地下就像是一种滋生的苔藓,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她的每一寸皮肤。

让她想要逃离,想要阳光的暴晒。

出了牢房,她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宋然捉住她冰冷的手,训斥道:“姐姐下回莫去那些腌臜地方,只会脏了你的眼,是他自己起了贪恋掉包了贡品,这与你无关。”

何三掉包贡品这已经是村里人尽皆知的事情。

刀枪不入的黄瓜到了平阳居然晒成了黄瓜干,呈到圣上面前,结果可想而知,圣上龙颜大怒,在朝堂发了好大一通火,引荐彭于安的官员也收到连累。原定的十月升值调任也不了了之。方祺正因祸得福,获得一个新官职——典都,专门监督考核这位县太爷,成为彭于安的上级。

彭于安气得一口老血喷出,如意算盘落了空,他只能把这口气出在何三身上。毕竟他是亲眼见过那黄瓜的厉害之处,刀都能砍断,怎么会被晒干呢。思来想去,只能得出是何三连夜掉包了贡品这一结论。二话不说派人将何三抓进大牢,严刑逼供,无论如何都要翘出点重要信息。

其实问题出在哪里,只有陆柒知道。刀枪不入的黄瓜有个缺陷,那就是只有摘下来一段时间内才是刀枪不入,姑且称为这段时间为无敌时间,一旦超过无敌时间,它就与普通黄瓜无异。为此她故意留了个心眼,没有将实情托出。

所以在牢里看到何三受刑,她深感触动。何三确实应该受到惩罚,他心术不正、助纣为虐、欺压百姓,仗着彭于安这层关系,为非作歹。可那样生不如死的折磨倒不如给人一个痛快。

好歹还留有尊严。

两人在街上并肩走着,意外的来到了那间茶摊门口,陆柒想到先前所托的事情,撩起帘布走了进去。茶摊的小二还认得她,主动打起招呼。

交谈中陆柒得知,前些天镇上来了一拨平阳的客人,他们浓眉大眼,身材魁梧,个个都是握刀的壮士。他就斗胆问了一句,那些人倒也是热心肠,一口答应下来。

陆柒千恩万谢。

小二哥倒不好意思起来,“害,举手之劳摆了。”

正说着,帘布被一根剑柄撩起,一个魁梧的汉子探进半个身子,“小二,给我们来几壶茶水。”

小二应声,忙着准备茶水,陆柒也好多打扰带着宋然准备离开。

茶摊外面摆了几张桌子,此时坐满了人。她出去的时候,那个点茶水的男人正恭敬地站在其中一人耳边低声汇报。那人背她而坐,气势非凡,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有几个人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探究的眼神令人极度不适。

等她要捕捉时,却又一无所获。

可她心里总是突突的,有股不妙的预感,赶于是紧扯住宋然的胳膊,用气音交流,“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