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碎的纸片如同雪花从天而降,陆芜捂着红肿的脸颊,置身其中。每一个碎片都像是有生命,坠落,破碎,都清晰无比。
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陆芜倔强的擦掉眼中的泪水,对陆爹的蛮不讲理直接化作一股怨气。
印象里陆爹总是笑眯眯的,为人很随和,从来没有对她们发过火。
陆娘为此还颇有微词,怕把女儿宠坏嫁不出去。
那时候陆爹还笑眯眯的说:“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呆在家里我也养得起。”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开明的父亲就是容不下兵书。
“凭什么不能看,我就看。看书还有错了?”
“你看的是正经书吗?”
“兵书怎么不正经了。”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看它有什么用,它是能让天下雨还是能种田吃饱饭?”
反正被发现了,陆芜也不瞒了,“我想去参军。反正书我会继续看,你撕一本我就买一本,你撕两本我就买两本,要么你就把全天下的书全烧了,要么就别管我。”
“你——”陆爹捂住心口,没料到是这样的回答,气得一时语塞。
他气笑,“好!好!好!我看你就是存心要气我是吧。”说完咚咚咚的走出去,再咚咚咚的走回来。一把菜刀掷到陆芜脚边,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声响。
“爹,你这是做什么?”陆柒见识不妙,赶紧给宋然打了个眼神。宋然接收到眼神点点头,缓缓向陆爹身后靠近。
陆爹不回答,自顾自的说:“参军好啊,姑娘大了有想法了,我也不拦着,就是劳烦你就把我杀了,没了我这个爹,就妨碍不到你的参军之路了。”
陆芜不捡,他硬塞到她手里,扯着她的手往自己脖子上架,“来呀,来呀。”
“不,不要。”陆芜拼命地往后缩,哭得更大声了,陆柒在前面帮着陆芜,宋然则在后面抱着陆爹,两人使出全身力气仍然不敌,在争夺过程中刀刃不慎划伤了脖子。
“陆枕风,你给我住手。”陆娘听不下去,身为一个妻子又身为一个母亲,这样的双重身份让她在某些时刻无法抉择,可她对女儿的哭声实在做不到置之不理,于是冲进来夺下菜刀,直接往地上一扔。
陆芜哭得涕泪交加,额角的鬓发被泪水打湿,嘴里呜呜的抽噎声听上去像受伤的小兽。陆娘心痛的抱住女儿,细声细语的安抚。
陆娘眼圈都红了,瞪着冷静下来已经有几分悔意的陆爹,“你非要把孩子逼死,心里才好过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这么吓她。”
陆爹低着头一言不发。
到了晚上一家人谁也没说话,饭桌上安静极了,只有呼哧呼哧喝粥的声音。最小的弟弟似乎察觉到陆爹低落的心情,一个劲的缠着他。
陆爹抱住他一个笑容都没有。
那日因拉肚子错过现场的陆柳在听完陆柒的叙述后倒抽一口凉气。
“大姐疯啦!军营那是什么地方,战场上真刀真枪,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也不怪爹会生气。”
陆柒捂住她的嘴,嘘了下,“你小声点,这话别让大姐听到。”眼下家里气氛本就糟糕,再让大姐听到这番话又该偷偷伤心了。
大姐参军决心一日不减,陆爹嘴上不说但阻扰决心强烈,两人暗自较近谁也不让,如同一对没有交集的陌生人互不说话。
本朝实行的是兵役制度有两种:世兵制和募兵制。世兵制是世代为兵,父死子继;募兵制则是从民间招募,都会根据各镇的规模招募人数。
塞北战事不紧张所以每三年招一次,前期主要是以世兵制为主,但逃兵现象严重,朝廷便开始向民间各地募兵。
按道理今年还不到募兵的时候,但从方祺正口中得知最近边境并不安稳,眼下朝廷正缺人。
官府公文还需要几日才会张贴,若是被大姐知道了恐怕又是一场新风血雨。
究竟要不要拦着点,想法子不让大姐看见公文呢?
陆柒一时无法抉择,陷入了两难的境界。
“小妹,小妹。”耳边传来温柔的唤声,她转过头,见陆芜一脸关怀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帮忙的。
她从一堆竹条里找到剪子递上去。
陆芜察觉到她心不在焉,打趣道:“怎么,想你的宋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