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爹愤怒地举起手,终究没落下。女儿难以理解的眼光,还是那行簌簌流下的清泪,堵得他心里难受。
一股无力感袭上心头。
或许就在这一刻,力不从心的滋味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老了。
他只能苦口婆心的劝阻道:“你一个姑娘家的上什么战场,呆在家中相夫教子、平平安安的不好么。保家卫国、上战杀敌那都是男儿做的事情。战场上刀剑无眼,拳脚无情,保不齐命都没了。再者说,婚期将近,你一走了之,褀正那边你怎么交待。莫非你要效仿薛平贵与王宝钏,让他苦守数十年吗?”
“我”陆柒哽咽的几近说不出话来。
在世俗面前,就算女子做的再好,也总究难逃偏见一说。
特别是这种偏见还来自于你的至亲。
“旁人也就罢了,怎么爹你也说这种话。女子怎么就不能上战场!我只知道替父从军、忠孝两全的花木兰是女子,出塞和亲、深明大义的王昭君是女子,还有舍生忘死、坚贞不屈的秦良玉也是女子。她们都能做到,为何我不行。”
一番话,字字珠玑,敲在他的心上。
“至于褀正,我们心意相通,他定能理解我。”陆柒沉思一番,补充道:“若他愿意等我自然是好,若他不愿意等我另娶她人,我也放手祝福,绝不纠缠。”
“既然如此”陆爹背过身子,有些话始终说不出口。沉默许久想再尝试一番,最终只是沉重地叹口气,一脸失落的走出去。
躲着偷看的几个人迅速鸟兽散开。
漏进门缝里的光,照在陆芜挺直的背上。多了一丝寂寥,一丝落寞。
渝水村到青州,路途较远。为了不耽误,陆芜打算提前出发。
方褀正主动请缨,拦下护送的差事。
临行前做的准备不多,几件换身衣服足矣。陆芜用剪刀铰短了头发,束起结发髻,利落的男衫套在身上毫不违和,不细看还真像位从春日中行来的少年郎。
送行的队伍中唯独没有陆爹的身影,这让陆芜有些失落,但又不得不打起精神,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陆娘擦着眼角的泪花,千叮咛万嘱托,“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万一真刀真枪动真格,你可得机灵点,别一个劲的往前冲。你一个姑娘家完事都要小心,可千万别被人发现。还有天凉了,一定要加衣,注意防寒。”
这是母女第一次分别,这一别还不知道多久才能见上面。
儿行千里母担忧,陆娘一颗心都恨不得扒出来贴在姑娘身上。
陆柳抱着陆芜,干巴巴的说了句一路顺风,剩下的话好似堵在了嗓子眼,一用力反倒把眼泪挤了出来。生怕破坏气氛,躲在角落用衣袖擦眼泪。
“大姐,空了就写信回来。”陆柒的心情比较复杂,纠结不知是该以小柒还是就自己本身的情绪来配合这场离别。
陆芜点点头,哑着嗓子,“我会的。”
车轱辘转了起来,将陆芜的心颠得七上八下。
对未来既有惶恐又有期待。
快出村口时,只听见方褀正惊呼一声,马车短暂停了一下。
“什么事?”陆芜不明所以,准备撩开车帘。手还没碰到布料,方褀正稳重的声音传了进来,“无碍,方才一只老鼠跑过去了。”接着车子便正常行使起来。
权当是一个小插曲,陆芜并没有过于在意。心中却忍不住偷笑,别看方褀正热血男儿,可面对老鼠却一点力都使不上,若不是维持自己的面子,早就哇哇叫出声逃得远远的。
小时候,她没少用这玩意吓他。
方褀正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显然是捕捉到丝丝笑声。不过这并不是主要原因,更重要的是身边坐着的男人。
陆爹不满轻啧,气音道:“看好路。”
他忙不迭应声,干巴巴的哎了下。好在这路比较颠簸,车轱辘转动的声音遮盖住了人声。车厢里的陆芜并没有注意到外面的情况。
她掀开布幔,见路边熟悉的景物不断后退,心不免变得惆怅。
“褀正,我就这么走了,你说爹他会不会气我一辈子。”
陆爹疯狂点头,“告诉那丫头,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呃
方褀正咽了咽,声音发虚,“怎么会呢,爹喜欢你还来不及。他现在也就是在气头上,保不准过两天气就消了。”小心翼翼的朝未来岳丈看去。
岳丈的脸色黑的都快滴出墨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那嫌弃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小子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