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漫闭着眼睛蹲在地上，半晌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嘀咕了句：“谁让你这么叫我的，我都跟你说过了，你要叫我，导演……”

许京言看见她扶着树的手缓缓落下，在地上画小圈圈。

不禁低笑了一声。

还挺孩子气。

他握住时漫的手，声音低沉温柔，带着一丝宠溺：“好了，大导演，我们回去吧。”

手心的温度与皮肤冰凉的触感，渐渐融为一体。

时漫抬起头，借着一缕幽暗不明的月光，和一旁稀疏的路灯光，半垂着眼帘打量面前的男人。

修长轮廓洒满白色月光，深邃眼眸星目两点。

始终是那么闪耀。

活像一个从月亮降临人间的天神。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从地上站起来，抽出手，指着许京言。

“你为什么没去吃烧烤？”

许京言的手停在半空中，攥了一把稀薄的空气。

徒留失落。

他长长地吸了气，又长长地吐出去，一字一顿：“没有人邀请我去。”

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满。

其实是想去的。

因为时漫在那。

时漫“噗嗤”笑了：“因为他们都怕你，不敢邀请你。”

“嗯，那你呢？”

“我？”时漫撇了撇嘴，“我当然不怕你啊，我谁也不怕……”

“那你为什么没有邀请我？”

“我为什么……”

胃里又开始翻涌。

时漫扶着树干呕了几下，有些难受。

许京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明明不会喝酒，为什么要喝这么多？”

后背的脊椎清晰可感，许京言不禁蹙眉。

她似乎又瘦了。

“我也不想喝，可是不喝不行，”时漫有些委屈，眼眸半垂，透着一丝落寞，“就因为我年轻，还是个女导演，他们都不听我的。你知道，电影不是我一个人就能拍出来的，如果他们不和我一条心，那这电影还怎么拍？”

“我什么苦都能吃，但是不能没有电影拍……”

“你不会懂……”

时漫的声音减弱，到最后已经变成自言自语。

许京言一边扶着时漫一边听着，心情沉甸甸的。

可想而知，这些年时漫都是怎么过来的。

单枪匹马，从一个满腔热血的电影学院毕业生，一步一个脚印，到拿下金叶电影节首个女性最佳新人导演。

因为没有背景，所以要比别人更努力。

因为是女性，所以承受的艰辛异于常人。

每一步，都远比他想象中更加困难。

他懊悔自己离开的那几年。

懊悔没有早一点到她的身边。

那么也许，她不必经受这些。

“这个圈子本来就是男性比女性有话语权，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挑战权威，为什么不能向他们证明，女导演一样能够拿奖，一样能拍出好的电影……”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现在的时漫比平时要更加“善谈”一些。

愿意敞开紧闭的心扉，去和别人倾诉自己心里的想法。

尽管只敞开了微弱的一丝。

却也让许京言看见了走进去的希望。

……

许京言背着时漫，从烧烤店走到酒店楼下。

距离并不算远，脚程大约十分钟。

时漫伏在许京言的背上，像个玩累了的孩子，安安静静地，十分乖巧。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我很重吗？”

“不重。”

“那你为什么走得这么慢？”

许京言微滞，说：“因为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可是时漫似乎没有听见许京言说了什么，重新合上眼皮。

在现实与梦境的边缘继续挣扎徘徊。

体验一种，醒不过来，又睡不过去的。

僵死状态。

当她将思绪拉回一点儿，又开口道：“你今天，是不是吃醋了？”

许京言猛地顿住，眼底闪过一丝局促。

与羞涩。

只是他背对着时漫，面色又一贯地冷漠，伏在他背上的时漫，仅凭靠着尚且残存的一丝意识，完全看不见他此时此刻的情绪。

听不见许京言的回答，时漫又哼哼了一遍：“是不是啊？”

许京言稍显窘迫地回应：“嗯。”

“我就知道。”猜想得到证实，时漫不禁有些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