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末尾的时候,少年的妈妈刚好来送饭。
“中午想吃什么?”许京言问。
时漫:“随便,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反正来来回回也就是那些东西。
没什么好吃的。
二十分钟,许京言的助理送来了十几样。
都是热乎的。
“许京言……”时漫有点儿无语,“你这是喂猪呢……”
许京言打开饭盒,放到时漫面前,一字一顿:“医生说了,按时吃饭,好好休养。”
时漫:“……”
时漫喝了几口热粥,突然抬起头来,转头看向许京言:“你要是实在没事儿,去出个通告也行,不用每天都待在剧组,我给你放行。”
“不用。”
“不是,我说真的。”时漫还从没见过哪个顶流男演员像许京言这么“咸鱼”。
进组之前就把通告统统给推了。
每天的行程除了待在剧组就是待在剧组。
时漫忍不住问:“你都不用挣钱的吗?”
好歹也是自己工作室的老板,不多赚点钱养活手底下的工作人员?
许京言一脸淡然:“我不缺钱。”
“……”
忘了他是富家少爷了。
这人进娱乐圈就是为了体验生活吧。
吃到一半,时漫发现少年在看自己。
或者说,是在看她面前的那些食物。
这会儿他妈妈已经走了。
很多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在病房里。
安静地看漫画书,画画。
他很瘦,还没成年的肩膀尚且不够宽阔,却单薄得触目惊心。
雪白的皮肤底下透着淡淡的红,那是一种毫无生气的红色。
手指的骨节在他攥笔的时候格外突出,仿佛是在对抗什么,总是微微地颤抖。
“你想吃吗?”时漫说。
少年愣了一下,扬起眸子,闪烁着犹豫。
“一起吃吧,我吃不完的。”
少年还是有些犹豫:“可是这是哥哥买给你吃的……”
时漫转头,眉尾轻扬,等着许京言的回答。
许京言:“一起吃吧。”
少年笑着走过来,一眼就相中了那份香煎三文鱼。
时漫给了他一副筷子:“想吃什么就自己夹,千万别客气,反正我也吃不完。”扭过头也给了许京言一副筷子,“一起吃吧。”
吃完饭,少年坐在床边,把自己的画拿给时漫看。
“哇,你好厉害啊,”时漫一面翻着一面忍不住赞叹,“你这画得也太好了。”
少年笑笑,有点儿不好意思:“没有没有……”
“真的,比我强太多了。”时漫说。
“你画得也很好。”许京言突然说。
“啊,”时漫愣了一下,还以为他是客气,“我画得……真挺一般的。”
“你画得很好。”许京言一字一顿。
满眼都是真诚。
少年和时漫同时愣了一下。
时漫温吞地说:“谢谢……”
怎么感觉好像,他真的看过自己画的东西似的。
十年前,许京言第一次见到时漫。
是在画室。
少女坐在窗边,身后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窗帘缝隙,细细洒在背上。
澄白的笔触,勾勒出清瘦的身形和姣好的轮廓。
洁白的裙摆,静静地垂落。
一半是阳光,一半是她。
很多年后,那个场景依旧时常进入他的梦里。
让他回到经年之前的那个瞬间。
是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仍有美丽之处的一瞬间。
那天,她画的是一副向日葵。
一副向阳而生的向日葵。
“小宇,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吗?”时漫说,“想当一个漫画家?”
少年的剑眉星目忽然染上半点忧伤。
垂下眸子,光芒顿时暗淡。
片刻后,他才复又扬起头,恬淡笑着:“姐姐,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看《狮子王》吗?”
时漫怔了怔,心顿时沉了下去:“不知道……”
“因为我快要死了。”
他的语气中,是一种在这个年纪里罕见的平静。
尤其是,面对死亡。
时漫和许京言同时沉默。
病房里是死一般的安静。
没有人能够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时还能心胸坦然。
因为那曾是鲜活的一条生命。
“没什么的,我已经想开了。”少年依旧平静如水,“我妈明知道我的病治不好,可还是送我来医院,我们家没钱住院,她每天除了来给我送饭,其余的时间都在工作。”
“我知道她很辛苦,所以我想好好活着,起码在能活着的时候,好好谢谢她。”
他曾平静地诉说自己的死亡。
他也曾笑对人生,寻找夜空中的繁星。
生存和死亡之间,隔着一道很长的河。
只有好好地结束,才能安心开始下一段路程。
少年眼眸温柔如水:“《狮子王》里有一句台词,我很喜欢。”
“里面说,比死亡更可怕的,是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