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时漫出现在高级私人会所。

跟着服务员的引导，来到了一间包厢。

推开门，瞬间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好多人。

酒精的味道迎面扑过来，让时漫有些抵触。

她想了想，要不还是算了。

唐晋清没准只是想骗她来喝酒。

这里根本不是谈工作的地方。

正要离开，唐晋清就从后面叫住了她。

“漫，你可算是来了。”

“师兄。”

转过身，眼睛里已经带了一丝笑意。

“来，路上辛苦了。”唐晋清手里端着一杯酒，顺势递给时漫，还没等时漫说出嘴里的“不”字，他又说，“喝点酒，咱们好谈工作。”

“……”

得，被拿捏得死死的。

时漫接过酒，半信半疑：“师兄，真有工作？”

“我可能骗你？”唐晋清碰了一下时漫手里的酒杯，嗔怪。

“你没少骗我吧，”时漫抿了一小口，蓝色的鸡尾酒，度数不高，入口有种涩涩的甜味，“我还记得大二那年，你说要去深山里拍纪录片，结果第二天就跑国外去了。”

唐晋清没说话。

“还有之前，你说你要当大导演，包揽三大奖，现在呢？”

时漫全无半点讽刺的意味，只是平淡地叙述，却字字珠玑。

唐晋清只得苦笑一声，兀自举杯，仰头灌入杯中剩余的酒，漂亮的喉结上下滑动，在幽暗中微微颤抖。

他回过头来望着时漫，苦涩变为温柔，口中含着淡薄的酒气：“可我答应你的，从来没骗你。”

那是他少有的认真。

小隔间里安静沉寂，沙发上分别坐着两个人。

唐晋清将剧本推到时漫面前，眉眼轻扬，似乎料定了时漫会喜欢：“看看吧。”

时漫拿起剧本，仔细翻看起来。

起初眉心微微蹙着，待到翻到最后一页，忽然吐了口气。

唐晋清：“怎么样？”

“还可以。”时漫的口气有些沉重。

“真的还可以？怎么看起来好像不怎么不高兴啊？不满意随便你改。”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了一点儿别的事情。”时漫合上剧本，郑重地看向唐晋清，“真的让我来？”

唐晋清轻笑：“我说了，答应你的从不骗你。”

时漫几乎感动得热泪盈眶，手里紧紧攥着剧本：“师兄，谢谢你……”

“不过，还有个事情。”

时漫微怔：“什么？”

“男主角，”唐晋清向后仰靠在沙发上，笑意盈盈地观察时漫，“由许京言出演。”

“啊？”时漫愣了一下，“他不是要演《温海》？”

“不去了。”唐晋清说得十分随意，拿起桌上的酒杯，往里面倒了两杯，一杯放到时漫面前。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你。你都不拍《温海》了，他还去干什么？”

“……”

唐晋清调笑道：“怎么，不信？”

时漫轻扯嘴角：“信，信……”

信你个大头鬼。

分明就是带资进组，说得好像跟那什么似的。

她又不是不知道许京言是唐晋清的男朋友。

而且许京言演技挺好的，有他来演男主角绝对不亏。

“他真的要来？”

“当然。”

时漫若有所思片刻，有些惋惜：“《温海》那个剧本其实挺不错的，和这个相比，他可能更适合那个。”

唐晋清：“那这么着，我去把《温海》给你抢回来，让你继续拍。”

“不要。”时漫斩钉截铁地拒绝，没有一丝犹豫。

唐晋清有点想不通：“你不是很喜欢那个剧本吗？”

“是很喜欢，但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我去拍，我不愿意。”时漫的声音很低，透着莫名的低落，却十分的坚定，“我和方月然要比较的，不是谁背后的资本更厉害，而是谁有能力拍出好的电影。没有《温海》，我照样能拍出比那更好的故事。”

她不是非要《温海》不可，如果通过资本竞争来重新拿回执导权，那她和方月然又有什么不一样。

更何况，唐晋清根本算不上她背后的资本。

“行，还是那个我认识的时漫。”唐晋清笑得颇欣慰，仿佛看见几年前，坐在自己面前大谈电影理想的时漫，也是这么坚定自信。

好像从来都不会示弱。

甚至看不见别人已经伸出来的肩膀。

这样的她和那样的许京言，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时漫举起杯子：“师兄，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能拍戏，有戏拍，拍好戏。

对时漫来说，已经足够了。

其他的，不太重要。

唐晋清重新给时漫倒酒，两人共同举杯。

“祝贺时导成功实现下岗再就业。”

时漫举起酒杯，杯中的褐色液体在鹅黄灯光的笼罩下波纹起伏，十分透亮。

自己原本不明朗的心，也瞬间透亮了。

只是脑子有点儿晕乎乎的。

一杯酒下肚，眼前逐渐变得模糊一片。

胃里不太舒服，时漫靠在沙发背上，沉沉地呼着气，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努力睁了睁眼睛，看到的却不是唐晋清。

可她仍然能听见唐晋清的声音。

和另外一道清冷的声音。

在自己的身边萦绕。

那声音中的冷静，穿透疲软的神经，扎进她的脑海中，从浩如烟海的记忆中，翻出某个人的名字。